苏衡是长葛县人,长葛苏家在颍昌府也颇有名气,苏衡的父亲苏亮就曾在政和年间出任许昌知县,后来又在御史台为官多年,北宋灭亡后,便回乡赋闲。
苏亮一直盼着王师北伐,但这么一年又一年,江南的温柔磨掉了大宋君臣的锐气,也磨掉了苏亮的希望,他便同意儿子苏衡去汴梁参加伪齐科举,并一举考中探花,荣归故里,出任许昌知县。
苏衡虽然是伪齐科举出身,现在又是金国的官员,但他受父亲的影响,为人正直,公私分明,而且为官能力很不错,深得百姓爱戴,也颇得完颜兀术赏识,两次召他去汴梁任职,都被他以父亲身体不好婉拒了。
听说雍王陈庆召见自己,苏衡着实有点紧张,他虽然和张晓谈过,但陈庆不一样,陈庆是主公,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命运。
走进县衙后堂,苏衡躬身行礼道:“卑职苏衡参见雍王殿下!”
陈庆正负手欣赏后堂上的一幅牌匾,上写四个大字公道在心,笔力颇为老辣,陈庆指指牌匾问道:“这是谁的书法?”
苏衡连忙道:“回禀殿下,是家父所写,给卑职镇堂。”
“书法不错,但你明白它的意思吗?”
苏衡不知道雍王殿下是什么意思,他只得实话实说道:“当初卑职去汴梁考科举时颇为纠结,因为是伪齐的科举,但父亲说,你考科举不是为了效忠刘豫,而是为了效忠许昌的百姓,参加科举只是一条达到目标的道路而已,只要心中无愧于百姓,无愧于公道,管天子姓赵还是姓刘,所以父亲写了这四个字鼓励我,我就算成为许昌知县,也把它悬挂于内堂,时时鞭策自己。”
管天子姓赵还是姓刘,这句话深得陈庆之心。
“你父亲怎么没有想过去临安?”陈庆又问道。
苏衡踌躇一下,陈庆看出他的犹豫,便笑道:“实话实说好了,我又不姓赵!”
苏衡点点头道:“家父说,在颍昌府,我们苏家还算是一个人物,如果去了临安,我们可能连相国府上的看门狗都不如。”
陈庆呵呵笑了起来,“你父亲很明智,知道自己的定位,确实,他如果不是跟随天子去江南的从龙派,或者江南本地名门,那就不会有出仕希望,有很多南下投奔朝廷的官员,基本上都是出任虚职,生活拮据,抑郁而终。”
陈庆请苏衡坐下,又问道:“我一直以为颍昌府很富足,人人都能吃饱饭,但我让士兵赈粥,却出乎我的意料,粥棚前都排满了长队,这是什么缘故?”
苏衡苦笑一声,“颍昌府是产粮重地,但绝不代表百姓富足,粮食也不便宜,粮价和其他地方一样,也要两三百文一斗,普通人家一个月的收入不过两贯钱,还有更低的,盐价更高,百姓过得一样艰辛。
其实道理很简单,如果颍昌府粮价低,百姓富足,那中原其他州县的百姓岂不是都要跑来,县城都要挤爆了,只是说颍昌府比其他州府稍微好一点点,伪齐时期各种税赋多如牛毛,各地百姓民不聊生,饿死人很正常,但颍昌府没有饿死人,就算当乞丐也能讨到一口饭。”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颍昌府只是一群穷兄弟中过得稍微好一点。”
“回禀殿下,颍昌府最大的特点是官田多,各个县衙都能掌握不少粮食,许昌县也不例外,所以卑职就能做到赈济孤寡老人、赈济孤儿。”
陈庆淡淡道:“所以颍昌府清廉的官员并不多,口碑都不太好,就因为他们手上粮食太多?”
“殿下,这也要看具体情况,比如卑职,卑职家境很富裕,
我们家同样拥有大量田产,每年家中收获的粮食本身很多,所以卑职对官粮就不稀罕,就能做到公私分明,相比钱财,卑职更看重名声,真正清廉的官员,恐怕也只有郾城李知县。”
陈庆点点道:“沈国泰向我推荐你,他夸你能力卓著,公私分明,看来没有说错。”
苏衡脸一红,“沈通判太高看卑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