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这边来!”老人说道,
“徭役?那倒不是,我们已经上交了今年的庸钱,已不需要我家去服徭役了。
至于我家大郎,那是在郑白渠打工讨口饭吃。”
老人带着张玄素向着房间摸索了过去,张玄素继续的说道,“打工?”
“嗯!就是出卖劳力,按照工期给钱,我们庄稼人,也就只有一点力气了!”
老人说到这里略带着几分的警惕道,“张君,你不是高陵本地人吧。”
“是!出身蒲州虞乡,准备来长安考进士。”张玄素说道,“到了长安之后,心情郁结,出来走走长安周边,舒展舒展心情。”
“还是你们读书人厉害,这长安话学得真好!”老丈听到张玄素的话赞叹道。
“到是老丈,这大冬天的,你不担心你家大郎做徭役会冻坏吗?”张玄素疑惑道。
老人对张玄素道:“说不担心是假的。
但前几天他回来的时候,到时穿着越王发下来的棉服,手上戴着棉手套,就算是脖子上都包围着一条厚实的围巾。
显然越王对我们百姓还是很好的,知道我们底下百姓的苦楚。
而且我都听我儿子说了,随着冬天到来,伙食都加了不少鸡肉,还有豚肉,这可是肉啊!”
“这大冬天的有肉吃,的确是很不错啊!”张玄素听到了这话,不由肃然起敬。
在唐朝看一个家庭富有不富有,能不能吃上肉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标准。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徭役能吃上肉食,至少对张玄素来说,这怎么也不能算是苛刻了。
“是啊,也就是越王在高陵这里做了县令之后,这日子才一天好过一天。
几年前逃难来的时候,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够过上这般的好日子。
现在啊,就等着攒足钱,然后去卖一个媳妇给我家大郎延续香火了!”
老汉倒对未来憧憬道。
张玄素自然能看得出,眼前老汉是真切感受生活美好,对未来充满憧憬。
“就这里了!”老汉把张玄素带到大郎房间,老汉道,
“我去给两位烧点炕,张君,你们就在这里将就一晚上,保证寒气啊来不了被窝。”
老汉说着便离开了,这时候在张玄素身边的侍卫长曹卫,道;
“御史还请上床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去郑白渠,下属就在这胡凳上将就一晚,就如同往常练功也就是了。”
“一起来炕上睡吧。”张玄素摇头道,“这天寒地冻,若是寒气入侵,很麻烦的!”
曹卫倒是个实心的小子,他听到张玄素这么说,自然是选择一起去炕上睡了。
张玄素愣了愣,倒也躺在了床榻上。
不一会儿,这床榻便是温暖了起来,很显然,老汉已经开始烧炕了。
张玄素管中窥豹,多少能知道当地百姓的确过得很是不错。
因为炕这种东西,对于木制的房屋来说,多少还有着火顾虑,所以在长安城内并不是很普及,而且长安之中安土重迁,穷人也没有什么钱拆了房屋把这炕建造起来。
但在高陵,李泰建设高陵时,就修建了火炕,所以高陵的绝大多数房间都是泥瓦房。
原本第一第二年还要需要百姓去拾柴去烧,但随着李泰统一了整个关中的煤炭产业,使得煤炭成本进一步下降,至少当地百姓也能够用得起炭火了。
原本在前些年,百姓们在秋天时还需要去捡树枝晒干了储存起来当做柴火。
但现在只要在入冬前拿着炭票去兑换煤球,那也不用去担心冬天不够烧的问题。
可以说,炭火这件事情看起来很是微小,但张玄素却不由想起,长安好像自然从越王有意识的去掌握煤炭行业后,已经很少听到冬天冻死人的事情了。
这点不仅仅是自己,好像整个朝廷上下的大臣全部都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了。
仿佛把长安周边冬天不用死人,当做了理所当然,但实际上明明几年前,还有不少人冻死在长安城下。
不过,冬天因为烧煤而死的百姓倒是逐年多了起来,所以朝廷上下对于李泰的煤炭产业多少有几分微词,但对比天寒地冻,所冻死的片百姓来说,这点死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就是煤炭的力量吗?”张玄素为自己因为火炕而联想到的事情有几分发蒙。
他第一次知道,除了盐铁和粮食,居然还有一样东西直接能跟民生挂钩。
就在这昏昏沉沉中,很快随着鸡鸣迎来了第二天的阳光。
张玄素告别了这个老汉,顺路留下了一片金叶子作为留宿了费用,然后继续在周边晃荡。
张玄素并没有急赶慢干的前往调查徭役,而是在周边转转,看起来真就仿佛是出来看雪景的文人。
而他从周遭百姓的口中去询问郑白渠那边用徭役的情况。
而事实是从百姓的口中他所听到的虽然是在冬天干活,但百姓们们乐意的,甚至有很多百姓主动过去,都因为年龄太大或太小而被踢了出来。
毕竟冬天能够干活,甚至吃上肉,对很多底层百姓来说是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现在只要肯努力干活就能实现,那凭什么不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凭什么不去干活呢!
所以,原本相当近的路途,张玄素倒是走走停停,走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这里的一周是六天,干五休一)。
最终,张玄素到底带着人来到郑白渠的施工地,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判断,但至少要亲眼看一眼这郑白渠内的工人们如何再说,不得不说,张玄素做事,还就这么一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