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绿,细雨绵绵,车舆碾过草地,乱一丛微云鸟散。
汴京郊野,照壁前,齐府管家扬声宣读来访的贵宾:
“客,刘大人到。”
“客,陈大人到。”
“客,楚大人到。”
“客,姜大人到……”
当朝名士陆续登门,倘若换做别人,自是不敢如此声张。但齐老太师则不同,他身为鸿儒,见识广博,其品德更是天下儒士之典范。
恰在此时,别苑前行来一辆马车,平淡无奇,倒是那赶车的童子别样俊俏。
道童揭开门帘,车内走下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广袖飘举,君子若竹。
青衫男子在车旁站定,这时,又有一人步下马车,羃篱掩面,一袭霜色鹤氅,翩若惊鸿。
那人衣带当风,款款行来时脚下墨莲升腾,犹如神迹。
他在管家面前站定,以指捏诀,作道礼:“明玦子慕名而来,愿献南山寿。”
管家跟随齐老多年,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
突闻真人拜访,惊愕的连话都说不出,忙不迭地请他进府。
“这位是?”管家拦下白芷。
道童对管家作礼,并说道:“药王谷弟子,白芷。”
管家瞥见白芷腰间挂着的虎撑:“久仰久仰,快快请进。碧螺,还不快带贵客进翰墨轩。”
三人在大丫鬟的指引下来到外院。
彼时新春初至,垂柳覆堤,人声透过游廊,惊扰落花无数。
碧螺行至齐太师面前,福身道:“禀老爷,真人与药仙前来拜访。”
此话一出,满堂静谧,转目便看见鹤氅男子从容走来。
这便是当今天下最负盛名之人,就连天子见到他,都要恭敬地称一声“真人”。
堂内,老太师和诸位宾客纷纷起身,朝他作礼。
沈晏初略一回礼,仪态行云流水,嗓音更是清越绝伦:“绿琪千岁树,步履春秋永,愿齐老福寿延年。”
太师含笑应承:“谢真人吉言,请上座。”
待贵客坐定,齐太师同他攀谈起来,柳如颜则候在一旁,目光越过在座的宾客,望向寿宴中的各位女眷。
记得那日带走机关匣的是一位妇人打扮的女子,而齐府共有四位贵女,嫡长女和次女均已出嫁,三小姐和四小姐待嫁闺中。
也不知先前看到的那位妇人,究竟是谁?
“文轩见过爷爷,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一道男声打破她的遐思,柳如颜寻声望去,见堂中作揖的男子温文尔雅,但有沈晏初的珠玉在前,齐家嫡子委实平凡了些。
当今的齐家家主,齐恒,从旁说道:“文轩这小子得知您爱听瑶琴,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寻来妙音公子为寿宴献乐。”
齐文轩面带笑意:“孙儿也是听闻妙音隐世多年,这回有幸请得他下山。”
他转头望向门外:“有请。”
柳如颜看向外面的门廊。
灼灼桃花随风,碧蓝轻衣如许。男子抱琴而入,眉目低垂,好似看到天山之巅的一泓清泉,极尽纯粹,自成芳华。
“董轻弦见过老太师。”男子通透的音色中带着几分腼腆。
柳如颜见他一身碧蓝深衣,层层叠叠犹如水涧,墨发饰以玉冠,内敛而不失庄重,最是那双眼睛不染凡尘。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与世不争——她当即想起这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