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明朝额定人数为三百人,瓦刺部使团实际达到边关的人数却为五百人,后来更是愈发过分,短短时间内就突破千人。
正统十二年正旦朝贡,使团人数再次激增,达到了两千人之多!
王振为了粉饰太平,不在大年初一触朱祁镇的霉头,隐瞒了瓦刺部使团的真实人数。并且还常赍瓦剌贡使金帛无数,凡其所请亦无不给予。
结果没想到瓦刺部给脸不要脸,愈发的变本加厉,对于朝贡回赐不仅狮子大开口,还想着把岁贡变成半年贡,乃至夸张的月贡!
这下就连权倾朝野的王振都扛不住,再粉饰下去怕是得把大明国库搬到瓦刺部的汗帐,于是乎这本请求朝贡的奏章便呈递到了朱祁镇的面前。
“先生母需好言遮掩,现在瓦刺也先太师的狼子野心,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大明与瓦刺之间,必有一战!”
朱祁镇从小接受最为顶尖的皇家教育,王振三言两语想要安抚他,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并且除了朝贡这件事情挑衅,宣大总兵官,镇朔将军杨洪已经多次军情奏报,蒙古瓦刺部兵锋前压,疑似有进攻大明九边的部署。
换做几年前,朱祁镇压根就不会选择隐忍,早就调兵遣将出塞直捣王庭,还能惯着也先这孙子的嚣张气焰不成?
但时过境迁,现在已经不是正统九年,成国公朱勇轻松征伐兀良哈三卫的年代了。麓川战争加上接连天灾不断,国库早已空虚,支撑不起大军出塞的费用。
如果单纯是这个因素,朱祁镇还能咬咬牙想办法,谁能想到川贵苗人叛乱,紧接着东南福建又乱了,再加上麓川思机法卷土重来占据孟养威胁云南布政司。
四处征伐,朱祁镇实在没有资本,去应对蒙古瓦刺部的挑衅。
“待平息南方战事,区区鞑虏不足为惧!”
王振再次劝慰一句。
不过这句话无论是对于王振,还是对于朱祁镇而言,认真来说都称不上什么心理安慰。
毕竟他们是真的认为,一旦大明缓过这口气来,可以随便吊打瓦刺这群鞑虏!
“靖远伯(王骥)的大军到了何地?”
朱祁镇反问了一句,他现在恨不得王骥立即平定麓川,然后班师回朝出征塞外。
堂堂大明天子,岂容鞑虏挑衅?
这个场子一定要找回来!
“万岁爷,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从南方各卫所征调将士需要时间,靖远伯的大军目前还在湖广都司。”
“太慢了,那福建局势如何,沉忆辰应该不会让朕失望吧。”
“今天早上通政司呈交了沉提督上疏的奏章,就放在这叠奏章的下面,要不万岁爷先看看?”
“沉忆辰呈递奏章,为何不早告知于朕?”
朱祁镇语气有些不满,现在各地军情坏消息不断,他还等着沉忆辰给自己报喜。
不得不说,经历过山东治水后,沉忆辰的施政能力获得了朱祁镇的认可,他相信福建一群泥腿子叛乱,应该可以很快平息。
“今日各位大臣上疏数量比较多,通政司呈递时间略微晚了些,是奴婢的失职。”
王振面露苦笑的赔罪,他倒不是担心皇帝的责罚,而是这封奏章内容,朝中联名上疏大臣太多,实在没办法挡下来。
如果朱祁镇不问的话,放在这叠奏章的最下面,说不定皇帝审阅累了就可以蒙混过关。
可一旦问了,不如实回答便是欺君之罪,王振还没有只手遮天到这种地步。
“先生无妨,是朕略显心急。”
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严厉,朱祁镇赶紧宽慰了一句,王振在他的心中可不是单纯臣子,而是值得尊重的师长。
说罢,朱祁镇就满怀期盼的打开了沉忆辰的奏章,可上面的内容却让他把笑容僵在了脸上。
随即重重把奏章拍在了御桉上,大声怒吼道:“泉州府沦陷,福建半壁江山尽失,地方官员是干什么吃的,局势怎会崩坏到这种地步!”
就如同王振不敢挡下群臣奏章一样,泉州府被叛军攻陷这种事情,沉忆辰同样不敢隐瞒,只能在上疏中如实描述。
偏偏就这样的如实相告内容,有些粉碎了朱祁镇之前的预估。他本以为福建叛乱,不过是矿工乡民的小打小闹,藏匿于荒野山林之中导致剿匪困难,有沉忆辰过去招安平息民怨,估计很快就会药到病除。
现在看来,这哪是什么小打小闹,反复折腾几次的麓川叛乱,都没有打下来半个云南布政司,更多是侵占缅甸宣慰司的领土。
皇帝震怒,让站在一旁的王振这次都不敢搭话。因为他早已看过上疏内容,里面除了描述福建局势外,还有弹劾右布政使宋彰,并且提及了他贪墨三万两黄金的事情。
这三万两黄金最终去向,别人不知道,王振自己收下的还能不知道吗?
他唯恐乱搭话引火烧身。
伴随着皇帝的震怒,文华殿内侍奉的宫女太监跪倒一片。
面对这种场景,朱祁镇压制住内心怒火,继续审阅沉忆辰上疏的奏章。
看到后面的内容,朱祁镇脸色神情稍微缓和了些,因为沉忆辰说自己已经控制住局势,叛军答应接受朝廷招安,同时战乱范围内压根控制在泉州府境内,并没有波及东南赣浙两省。
可再往下看到沉忆辰弹劾右布政使宋彰的罪行,刚刚平息下怒火的朱祁镇,又忍不住火冒三丈起来。
好家伙,一个右布政使在地方就敢如此无法无天,贪墨侵占良田四万五千六百亩,三座银矿折合白银接近七十万两,还有三万两黄金,福建境内商铺产业更是不计其数。
朕现在空荡的国库,恐怕都没比宋彰私财强到哪里去!
“该死!真是该死!福建官场蛀虫真是好大的胆子,还有没把王法放在眼中?”
听到朱祁镇的震怒话语,王振脸上神情有些难堪,同时在心中疯狂思索着脱罪方法。
并不是说王振跟宋彰关系有多亲密,更不是说王振害怕自己遭受到牵连。
而是王振处于权势的急速上升期,uu看书 www.uukanshu.com 他正在招揽朝廷内外官员拉帮结派,扩充自己党羽势力。
阉党本来就名声不好,更难以吸纳实力干将,如果你身为党魁老大连小弟都罩不住,那以后谁还敢冒险跟你混?
除非是大局已定,否则王振必然要用宋彰竖一块牌匾给众官员看。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就连引发皇帝震怒的死罪都能逃脱,这等待遇文官或者武将谁能给你们?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随着杨溥的逝去,文官集团势力大不如前。可是沉忆辰崛起,让勋戚那群武夫起了染指朝政的心思,王振肯定不能放任他们做大。
不然日后征讨蒙古建功立业,自己还能拿捏这群武夫吗?
权衡各方利弊,王振都不可能让沉忆辰顺利弹劾宋彰判死,这不仅仅是一人的生死问题,更是朝野权势的博弈。
此消彼长,你进便是我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