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
不论他此刻颠三倒四、张冠李戴,荒诞离谱、大谬不然,只说本来范仲淹此篇千古至文,充盈的是满满一派的肃穆庄严,若朗月之皓皦,若珠玉之莹洁,令人但凡朗诵之时,即油然而生追慕之思、仰止之情。
然而,此刻这名锦衣华服的少年于高吟唱读之下,非但韵律全无、声标怪异,甚至颇有故意歪曲、戏谑玩弄的意味,吊儿郎当、有辱斯文,存心荒腔走板的口吻调调。
活脱脱,完完全全地,就是一副不折不扣十足十的轻浮粗鄙、丑陋猥琐的不才纨绔子弟习气。
锦衣少年旁若无人的怪腔怪调,早就令旁边往来的路人目露鄙薄,就像与看耍猴戏相似的情形。
他本人倒也罢了,根本毫不在乎。可是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一个负责陪侍的垂髫丫髻少女早就羞得满面通红,这时候大概感到太也无地自容,便再忍耐不住,抿嘴低声劝道:“公子爷,你就不能表现得正经一点吗?
非得害我每次跟你出来,都必定丢一个老大的脸回去。然后说给其他人听,他们又都只是觉着好笑。好像我这吃人嘲笑的经历,都是该的一样。”
“是吗?”锦衣少年哈哈大笑道:“你的经历真有那么”逗哏那么好笑吗,宝贝?”
这锦衣少年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模样,那垂髫少女相比较,大概比他更要小上个三、四岁,估摸着才十二三岁。打扮虽然幼稚,乌黑光泽的垂髫分布左右双肩,长相却又甚是小巧水灵。
锦衣少年口里边说着话,手里边摇动折扇。当说到“宝贝”两字,更大模大样地伸出右手,去把垂髫丫头那白嫩水鲜的粉红脸颊儿,轻轻地捏了一捏。
垂髫丫头小小脸蛋登时微微发红,但对锦衣少年的调戏抚弄好像早已见惯不怪、安之若素,丝毫也不为介意。
那锦衣少年年纪不大,可轻薄的唇角,总是噙着贼显油头滑脑的笑容,简直比寻常油腻大叔更显三分油腻,让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或者初来乍到的某某某看到,势必油然涌起厌恶憎烦之感。
不过,垂髫丫头赫然不在此列。对于自家这个如同将慵懒轻浮刻在脸上的少爷公子,以及他的这种招牌式的浪荡笑容,她毕竟早就已经习惯。
她甚至还深深地了解,在自家公子爷这张情绪非常表面化的假面具下,究竟隐藏着多么强烈的骄傲放纵和自命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