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走着走着,两人也忽然喜笑颜开起来。阳虎重色轻友带给他们的愀然不快,在这时候也被浑然忘诸脑后、置于忘阈。
在熙熙攘攘、川流不停的人潮中,偶尔也会有一两个神情最是显得威风八面、霸气凛然的过客。
这类人于往往无形之中,就显露出了自己与众不同的地位。他们神灵活现、佩刀带剑,或是提携长棍,或是扛着斧钺重械。
对于他们,那些负责维持街道治安的差役们,多半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装作没看见。倘或不然,一旦对他们展开质问追责,那么首先鸡飞狗跳、搅成一锅粥动起乱乱来的根源,就是由于此。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大家彼此相安无事,太太平平开好庙会,过好此节,方才是重中之重。
毕竟这些敢于明目张胆,携带管制刀具招摇过市的爷台,一望而知,便是那类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江湖人物。
这种人目无王法、胡作非为,行事冲动傲狠,不顾一切后果。又最虚荣骄矜,视那些不知所谓的信诺荣誉更重于生命。
话说得难听点,他们其实就是一伙为着点鸡毛蒜皮的睚眦之怨,便可以到处惹是生非、不顾死活的亡命之徒。
可笑的是,这些人尽管整天过着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生活,却居然不以为耻反自以为很了不起。
老是摆出副昂首挺胸、精神抖擞,高谈阔论、挥斥方遒的架势。
再衬上他们那一张张风餐露宿的脸上,如同野兽般绽放有如光芒电射的眼神,以及那多半横生板肋的体格体魄、斜飞凶暴的络腮大胡子,委实是想不让普通人畏惧害怕,想不吓唬人都难。
不过,大家和这种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畏惧恐慌的心理也只是有那么一刹那。只要人走过去了,大家便会很快就忘记此事,立刻又沉醉到欢会盛况的氛围当中,不复多想其余。
夹在人流里面随波逐浪、相与沉浮的学童白云低和鲁渔,自然也是如许心态。
对雁城熟门熟路的他们,知道该怎么抄捷径,使自己更快地到达目的地。
白云低和鲁渔从主道拐上一条横街,然后再插进右侧一条小巷。穿过弄堂,用不多久,就到了十字街口。
在这里,只需稍微抬抬头望去,便可迎面看见琉璃红瓦翼然矗立于石峰山腰高台之上,通身金光闪闪的回雁楼。
由于回雁峰是南岳衡山七十二峰北去起脉第一峰,故而广为历代文人骚客吟咏。峰前烟雨池,使此地又得着了个“雁峰烟雨”的雅称。
峰脚湘江沿岸,即是有名的古潇湘八景之一,“平沙落雁”的所在。前人对此多有华章,谓“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谓“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
又谓“万里衡阳雁,寻常到此回”,谓“青天七十二芙蓉,回雁南来第一峰”,谓“阵断衡阳暂此回……又被孤城画角催。”种种讴歌谱写,非止一端。
对于这些,白云低和鲁渔,曾不知多少遍听乡学的老学究们讲解、念叨过多少回了,故而都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