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人趾高气昂的语气配上卑微的话语,显得十分违和。
也极具挑衅的意味。
然而张县令仿佛没有听出来似的,站直身体后,看向领头者身后的一个妇女。
“还未请教这位夫人出自哪门哪户,洛阳何地,受灾农田几亩?”
“俺……俺……”
妇女腔调怪异地支吾着,“俺”了半晌没回答上来。
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前方的领头人。
她拿钱的时候,对方只告诉她往地上一坐,然后像平时替人哭丧一样,拍地大哭就行。
怎地还查她身份来路呢?
“姓张的,你啥意思,你还想知道我们姓甚名谁,然后好报复我们?”
领头人手指着张县令后,朝着左右的围观百姓看去,嘶吼一声。
“你们看清这位张县令大人的真面目没有!他是一个贪污赈灾粮的贪官,本该以死谢罪却苟活于世,还跑来富阳当县令,祸害你们!”
“你们要是不服从他,日后他也会报复你们!不如趁着他还没坐稳位置,去府衙找刺史大人换人,富阳不需要这种贪官县令!”
领头人的话极具恐吓力和煽动性。
毫不知情的围观群众,看向张县令的眼神,已没有开始的探究,而是变得小心翼翼里,带着一丝憎恨。
没有人开口说话。
但谁也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秦小满站在人群中,感受到这股压抑的情绪,看向依然如同一根竹子般站定在当场,纹丝不动的张县令,嘴角微扬。
“只差再加一把火,点燃大家的忧虑意识,此事便一发不可收拾,县令大人还不出手吗?”
他正想着。
就见张县令又往前走了一步,与领头人面对面地站在一起。
“朝廷断我是贪官,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无话可说。”
“大家听到没有,姓张的自己都承认是贪官!”
领头人没料到张县令会亲口承认,脸上的神情更加猖狂。
可紧跟着,张县令的一席话令他哑口无言。
“可我断定你不是真的流民,而是假冒流民来闹事,你也无话可说。”
“我问你们姓甚名谁,来自何处,不是想报复你们,而是我管辖内的三万五千八百一十九位流民,他们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所从何事,我都记在这里。”
张县令手指轻点着自己的心口,看向领头人的眼神,逐渐变得冷漠。
“我、我是洛阳城东的佃户吴大根……”
领头人错愕一瞬,马上现编。
他不信张县令真的记得住三万多口人的所有来路!
“洛阳城东多是养鱼虾的人家,大姓为林,吴姓也有,但只有七户人家,其中并未有叫吴大根的人。”
张县令扫了眼因为他的话目瞪口呆的领头人,傲然一笑。
“我三岁能文,五岁能诗,永瑞三年的探花郎,过目不忘。”
“你若觉得我说错了,可以让你的主子回洛阳去查证我的话是真是假,另外,下次再假扮流民,记得把脸抹黑一些,少吃几顿,像你们这种油光满面的流民,我见所未见。”
经过张县令的提醒。
围观的民众才发现这些“流民”比他们这些没有奔波千里的当地人还要白嫩不说。
嘴上有油、脸上有光,还有几个吃得大腹便便。
别说是流民,比普通人家过得还滋润。
众人用谴责的眼神瞪着这些“流民”们。
领头人在目光的逼视下,无法反驳张县令的话,只能拉起还坐在地上的妇人,慌不择路地冲出人头。
闹事的人虽然离开。
但之前冤枉张县令的人们,留在当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出声说话。
氛围一时间变得压抑无比。
张县令见状,微微摇头,苦涩一笑。
正要转身进县衙,暂停今日的上任仪式,人群里有人呐喊出声。
“能够把所有流民放在心里的县令会是贪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