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不能拿整个北境百姓的生命安危当作赌注。
“到时候是怪我不念旧情也好,指责我卸磨杀驴也罢,司家我处置了,董家我也打压了,你对我做的事,没有任何要说的吗?”
长公主又是一声长叹,伸手抚摸着纸上的每一个字。
她呆呆地盯着眼前的烛光,脑中浮现出一个英俊的少年郎的身影。
少年郎驾马而来,冲过山匪们的包围圈,停在她的面前,朝着她伸出手来。
长公主伸出手却抓了个空。
她想到离别时,襁褓之中的孩子朝她伸出手,自己却决然离去的场景,双眼顿时泛起了泪光。
“对不起……”
长公主用双臂抱紧自己,慢慢蹲下身,咬住嘴唇,无声地抽泣起来。
当年,父皇几次在朝堂中当众声称要立她为皇储、为她建府招驸。
她无心与天子竞争,便借着外出历练,在各地游玩。
结识了许多江湖朋友,看到了百姓疾苦。
到了蜀地,遇到唐门医圣,大战一次后虽然赢了,但身上负了伤。
后来被诸位皇子派去的杀手围追坠崖,大难不死却丢失记忆,被山匪劫上山要当压寨夫人。
还好……遇见了秦立夏相救。
在秦家庄子上,她度过了此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却在诞下孩子时,仇家寻上门来,恢复了记忆也暴露了身份。
彼时,先皇因她被传死讯,伤心成疾,朝堂皇子争斗不休。
天子已在支持她的朝臣扶持下,距离那个位置只差一步之遥。
并且当今皇后在那时已怀孕六个月。
她若是说自己诞下后嗣,且是和地主生的孩子,先皇为了保全皇家颜面,助她登基,必定去父留子,为她找一个强势的驸马,认下此事。
而天子,也会成为弃子。
长姐如母,秦家无辜。
内忧外患等着她去处置,又不能和秦立夏置身事外逃到天涯海角去。
她,便做出了这辈子最无能为力的选择。
“原是我对不住你们父子,却还奢望你原谅我。”
长公主抹了抹眼角。
“我当初说,给不了小满一个美满的小家,更没办法承认他的身份,只希望你们平安喜乐、快活一生,却没想到,你将小满教育得这么好。”
后来谢家出事,她让兰儿和章慎到富阳去。
就是担心小满长大,崭露头脚后,旧事被人翻出来,给秦家带来灭顶之灾。
可如今,小满已是剑南道第一大诗人,在文人界影响深远。
秦家更是为国立下许多功劳,她……也从未忤逆过天子。
三位公主也逐渐长大,国事稳定。
到时若东窗事发,她卸下所有的官职,甚至连长公主的名号都可以不要。
只求能够护得住秦家,能够弥补对他们父子俩的缺失。
“兰儿说你未娶续弦也就罢了,连小妾也不娶,花楼也不逛,让人骂不是男人……秦立夏啊秦立夏,你傻不傻啊。”
长公主说到这里,不由破涕为笑。
她重新站起来,抄起纸笔。
略一思量,便打好了回信的腹稿。
随着字迹跃然纸上,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