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纵然早已经自己心里说过无数遍,可是换了凤无忧的口说出来,这感觉,为何如何不同?
或许,是因为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凤无忧会亲口宣布,他们是敌人。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夜风从草原上吹过,还有篝火哔剥作响。
空气中传来一阵阵烤肉的余香,那是凤无忧方才亲手烤来给他们吃的。
长孙云尉,还吃了一块。
他忽然觉得胃部紧缩,翻江倒海。
并非是不好吃,并非是他不愿意吃。
而是胃里的那些食物有了意志,在对他说,他不配吃。
周围的侍卫们都在看着长孙云尉,他们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在经过这么多日的错乱之后,此时长孙将军的行为终于恢复了正常。
制住凤无忧,让她老老实实地当俘虏,这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所有人中,能够体会长孙云尉心思一二的,恐怕只有不久之前才刚刚赶回来的闻英。
被抛弃了。
莫名其妙的,闻英心头浮现出四个字。
他们明明一直和凤无忧处在对立面。
可是,当凤无忧亲口宣布了他们的立场之后,他们却分明觉得,是自己被凤无忧抛弃了。
这种感觉来得迅速又古怪,可却像是大江大潮,汹涌又凶狠,让人根本无法抗拒,更不知该如何排解。
所以,只能憋着一口气。
可就是憋着这口气也不知该做什么。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要做些什么,才能让凤无忧再次接纳他们。
这些事情,说起来很慢,可是真正情绪在胸中一闪而过,却只是极短的一个瞬间。
长孙云慰是长年跟在慕容毅身边的,情绪控制自然很有一套。
他很快调整好心绪,大声道:“都收拾好,准备出发!”
该撒的疑兵都已经撒出去了,皇上也会亲自去牵制萧惊澜,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带着凤无忧,在涿郡人马的接应下,快速进入西秦境内。
他知道,那些疑兵瞒不了多久,但,只要有一空隙,足够他和涿郡的援兵会合,也就已经足够了。
凤无忧这一次的药真的下的很重,只凭她自己的力量,甚至连支撑自己站起来都做不到。
长孙云尉的队伍里一直都有马车的,只是先前凤无忧嫌闷,所以一直都没有坐。
但此时,却是派上了用场。
长孙云尉把凤无忧抱进了马车里,道:“我要连你的声音也一起封住。”
虽然凤无忧已经没有行动能力,但若是她在不该出声的时候发出声音,那也是件极头痛的事情,
凤无忧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不是她心大,而是,现在她都已经这副模样了,而且长孙云尉又是下了决心要制住她,她就算反对,又有用吗?
其实,对这种情况,凤无忧也不是没有料到,她也在想着对策,只不过,她没想到长孙云尉会动手的那么早,而且时机掌握的那样巧。
她正在想办法从长孙云尉那里套出慕容毅的打算,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和长孙云尉的对话上,而长孙云尉,就是在那个时候,将手中的药物洒在了她面前的篝火里。
她的心思在谈话上,视线又被长孙云尉遮住,根本全无察觉,长孙云尉在说了一句话之后立刻离开,除去不想被她探知消息之外,又何尝不是要躲开药力?
棋输一着。
凭长孙云尉的性子,做不出这样的安排,能做出这样安排的人,必然对她有着极深的了解。
所有这一切,只怕都是慕容毅事先就安排好的。
凤无忧想通了一切,但也并不沮丧,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次失败。
胜败乃兵家常事,她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次次算无遗漏?
此时长孙云尉要封她的声音,也不过是为了稳妥起见。
她既知反对无用,就连话也懒得说了,眼看着长孙云尉点了她的哑穴。
长孙云尉做完这一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钻出车子,再一次说道:“出发!”
若是有北凉或者云卫的人看到他们的队伍,一定会发现,他们的打扮和构成,赫然和之前他们看到的那九队人马一模一样。
而先前的九队人马,则有一队,突然之间消失了踪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大王!”拓跋烈的马前,探子又一次来报:“周围部落都探遍了,除去那九队人马之外,再未见到身份不明的非北凉人马。”
此地情势紧急,周边百姓商队都有所察觉,这种情况下,谁都不敢再随意外出,那些商队们更是老老实实地窝在指定的地方,随时接受着北凉兵的查验。
所有人都验过,没有一队是凤无忧那一行人。
拓跋烈面色微绷,神情中风雨欲来。
凤无忧那个女人还真好本事。
她竟然真的,在北凉,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