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诺卡蹲在岩石背后,满怀“听天由命”的心态,对自己的未来已不抱任何希望。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身后那汪正在不断扩张的血池,以及先前伪装成毛茸茸的小鸟、实则是妖兽的不明生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他听见了一声异常凄厉的惨叫声。
那声音中蕴含着极剧的痛苦,同时却又充满震撼力,一时间,这条长廊中地动山摇,无数碎石和土块从天花板上抖落下来。
令人毛骨悚然的喊声过后,是漫长的寂静。
诺卡一度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喘气声。
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待它渐渐变得平缓,不再如从前那般急促,他便在岩石后边站起身来,攥进“光影斗篷”,朝先前声音来源的方向张望。
视野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威胁自己生命的血池,没有变形为小鸟的神秘存在,也没有发疯成魔、失去人样的艾瑞丝夫人。
至于蛊惑老太太来到这座地下工程的妖兽……他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危害到诺卡性命的事情,于是,他便被这个人类给忽略掉了。
诺卡目光有些呆滞,瞅着眼前空荡荡的走廊发愣。
好半天,他才注意到那扇对开的石门。
眼下,通往红砖砌成的小房间的门虚掩着……人类依稀记得,自己仓皇出逃时,理应是撞开了那扇门、让石门与背后的墙壁来了个“亲密接触”。
艾瑞丝夫人追杀他的时候,莫非还不忘把门带上吗?
她可真细心呀。
呸!诺卡摇了摇头,心中笃定门后一定有玄机。
那只小鸟造型的妖兽,与艾瑞丝夫人发生了战斗,无论他们中胜者是谁,那家伙一定溜回了门的对面,也即那间堆满箱子和各种各样事物的小房间中。
可不管赢家是谁,和他都没有关系。
诺卡的思路很清晰,现在这种时候,离开这座地下工程才是首要任务,他的好奇心可没有活跃到次次催促他去作死。
明确了心中想法后,人类转过身,攀上一块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岩石,就要往回走。
然而,他脑海中忽地闪过先前的那阵惨叫,那无比惨烈的叫声牵动着他的神经,与他的心跳声共鸣。
自己不能放下对方不管。
老好人的心态顿时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维,压制住了他心中原本基于理性、基于逻辑诞生的想法。
好歹,对方安慰过自己,对方似乎对自己没有恶意。
无缘无故的,他在心中断定失败者是艾瑞丝夫人,而非才认识——甚至都谈不上“认识”,仅仅是互动了少许时间、单方面地谈了几句话——但他却莫名认为那只小鸟不会输。
小鸟是想到了解局的办法,才会要求自己把它丢向艾瑞丝夫人的,不是吗?
他也是出于无端发自内心的信任,才会依照对方的指示,做出了那种放在平时一定会犹豫不决的举动。
但即便小鸟战胜了疯魔的老太太,它也必然身负重伤,所以才会发出那般痛苦的叫声。
想到这里,诺卡不再迟疑,他放开了面前的岩石,转身朝对开石门的方向走去。
他刻意加重了脚步声,想让里面的幸存者知道来的人是自己,从而放松下来。
边走,他一边试探道:
“是我,额,你没事吧?”
“我把你视作朋友。”他主动为他们的这段交情下了定义,“我很担心你,尤其是在听了刚刚……你知道的,你的声音听起来很难受。”
门后发出物体摩擦地面的声音,每一轻微的声响,都像打在诺卡的心弦上,令他紧张不已。
好不容易化解的恐慌心理,随着门对面迟迟没有给予回应,似乎再度复发了。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险些大喊一声、情绪崩溃扭头逃窜的节骨眼上,“吱呀”一声,虚掩着的石门被从内部推开了一条缝。
它足够宽,完全可以允许一人通过,或是从正确的视角、观摩房间内部的景象。
诺卡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顿住脚步,在这一瞬间,他心中所有的恐惧都汇聚在了那条门缝上。
他在担心,也是在害怕从中出现不符合自己想象的事物。
艾瑞丝夫人……他将手深入怀中,捏住了从老太太身旁夺来的布偶,他完全不希望对方还活着,且无时无刻不在诅咒她早点去世。
而当他意识到自己居然产生了如此想法时,却只能在心中无奈感慨该想法之恶劣,以及想到它的自己“一点也不像自己”。
人类的内心总是会摆出双重标准——倘若他今夜没拿到缝有自己妹妹名字的布偶,他一定会认为艾瑞丝夫人内心存在苦衷,而且迟早会被“人间真情”所感化,放下这种“献祭全村”的愚昧想法。
可一旦艾丽卡被牵扯进了事端中,他就巴不得罪魁祸首早点消失,并一心认定与罪魁祸首交战的生命体会取得胜利。
哪怕那个生命体是能口吐人言、令他心中产生另一层意义上的恐惧的妖兽。
“喂,你——咳、咳咳!”
人类被自己的一口口水呛到,双眸猛地瞪大,目睹一条骇人至极的“物体”从石门的缝隙中缓缓地、慢慢地探了出来。
他的眼中先是迸发出了惊惧的神色,随后又强迫自己淡定下来。
因为他认出了——那不是老太太的手臂,或是其躯体上的任何一部分。
总之,属于一个陌生的存在。
可尽管如此,他内心的震撼仍未能平复,心中的畏惧也没能消散。
因为,那是一条惨白的、瘦削到只剩皮包骨的、不像活着的事物应有的“手臂”。
它给人的感觉很长,而且即使已经露出了肘关节及部分上臂,却宛如还能继续伸长一般。
不仅如此,它的五指指尖还长有锋利的长指甲,闪烁着仿佛能致命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