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拉丁咬牙切齿说:“我不明白...你觉得后来的这个奇诺毁了你平稳的人生?所以你想报复他?”
拜萨笑了,笑得有些悲哀,仿佛是在笑认识十几年的兄弟居然不了解自己,他缓缓问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你觉得现在这个奇诺一路走来,他想要什么?”
帕拉丁下意识想答,却蓦然发现,他这个最早跟着奇诺、自诩最懂这位大人的人,连当下这个最基本的问题都答不上来。
奇诺想要什么?
金钱,名誉,财富,力量,地位?...
奇诺一路走来确实都在得到这些,但他想要的东西,就只是这些吗?...
拜萨打破了帕拉丁的沉默:“自从和你一起跟了奇诺,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桉。”
“最初,我觉得奇诺是不甘于现状,想要离开希林镇那种穷苦的地方,于是拼上性命和马匪打了一场漂亮仗,获取破格晋升。”
“当时我很高兴,因为他获得晋升,我们也沾了光,这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
“后来,薄暮城不断遭到天外入侵,我们从蛛丝马迹中知道了奇诺不属于这个世界,是天外来客的一员...”
“这个时候我心里有点芥蒂,但还是能同情他,因为我能想象到那种身处陌生世界、无时不刻被威胁性命的感觉。”
“谁不想活着呢?天外来客就没有活着的权利吗?我觉得他想要的东西很简单,那就是活着,仅此而已。”
“再后来,《御敌法桉》颁布了,告死军团成立,入侵这个世界的天外来客变得不堪一击,奇诺没有了性命之忧,在政治领域一路升迁,平步青云,获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位,紧接着卷入了王储之争。”
“我当时在想,奇诺不就是想要活着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冒险扶持索兰黛尔?以他手上的资源,只要效忠于安德烈,多古兰德完全可以实现最平稳的王权过度,他的生活也能一如既往。”
“可他还是站在了索兰黛尔那边,我挣扎了很久,依旧选择了理解,因为我相信任何人都有私念,伸手帮助自己在意的人是常情。如果是我,我也会希望上位者是我心中重要的人,而不是一个陌生人。”
拜萨说到这里,眼神变得沉重起来:“可是直到最后,我发现他在局势还不明了的时候就让卢戈组建军队,而且是直接挑拨阶级矛盾,准备在失势时推翻政权,我才意识到问题的答桉...”
“这个人不在乎功名富贵,不在乎个人安危,不在乎多古兰德王国也不在乎他口中的小公主,他想要的...是一切。”
“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家族,不是一个国家,他要的是这世间所有能用的死物,所有活着的生命,他想成为一切的主宰,去实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疯狂野心。”
帕拉丁无法理解拜萨的前后逻辑,怒声质问:“奇诺要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我们就是代价!”拜萨看着身边漫山遍野的起义军尸体,无比悲哀地说,“你仔细想想,从希林镇走到今天,奇诺失去过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因为他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里的一切都跟他毫无关系,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归宿,他甚至连人类应有的共情都没有。”
“死多少人,他不在乎。毁灭多少东西,他也不在乎。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就是一张棋盘,赢了,他获得想要的东西。输了,不过从头再来而已。”
“如果这场战争以正常形式爆发,不管最后是贵族镇压奴隶,亦或是奴隶推翻贵族,都是历史潮流与规律。”
“可现在,这场战争是由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天外来客所主导,他在幕后挑拨,扇动,操控我们的同胞去杀戮另一批同胞!”
“从最开始,我们就犯了一个极其致命的错误,《御敌法桉》是个错误,奇诺本身的存在也是个错误,我们给予他的任何帮助,都是错误。”
拜萨双眼迥然,仿佛有火焰在熊熊燃烧:“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背叛起义军?现在我把答桉告诉你。”
“我不觉得贪得无厌的贵族高人一等,也不觉得野蛮残暴的奴隶值得同情,我把战争情报交给安德烈不是为了功名爵位,也不是对奴隶在薄暮城屠戮贵族的行为进行惩罚。”
“我只是想终结奇诺所带来的一切,不让你、我、以及这个世界的所有生命...继续沦为棋子!”
“轰——”拜萨话音刚落,战场上空浮现起庞大而诡异的巨影,幽邃的光流弥漫汇聚,裂缝在天穹悄然启张,睁开了一只俯瞰尘世的巨眼。
神视之童。
千里之外的薄暮死神,正在注视着这里的所有人。
庞大的神视之童倒映着战场全貌,一如神明凝视人间,众人只感觉肢体发寒,好似整个天穹顷刻塌陷,磅礴的压力扑面而来。
神视之童来回扫动,最终焦点聚集在了拜萨身上,某种死一般的可怖气息油然而生,庞大得前所未见。
拜萨以凡人之躯昂首屹立,直视着那不属于凡世的神视之童,仿佛也是在直视它背后的人,声音中充满不可动摇的力量:
“奇诺·凡·海尔辛!还记得曾经喜欢给你做蛋糕的女仆白止,被你亲手送葬于火焰吗?
“还记得面包坊的小温蒂,因你的存在被牵连至死吗?”
“所有被你染指之事,最后都化作灰尽。所有与你接触的人,最后都不得好死!”
“从此刻起,过往的所有错误都会被弥补,我们会把你的一切连根拔起,你将被从这个王国,这个世界...永远驱逐!”
前所未有的炽芒在神视之童中闪耀,几乎让周围失去了本来的颜色,波纹沿着巨眼表面飞速扩散,整只巨眼仿佛被点燃。
漫长的凝视之后,神视之童渐渐收拢,当它合上的刹那,虚空中似乎传来了某种诡异的尖啸,在众人的意识里不断盘旋,让人心有余季。
喧嚣的战场此时一片死寂,除了众人沉重的呼吸声,还有幽幽的啜泣响起。
帕拉丁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泣不成声:“拜萨,你太错了...你要把所有人都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