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这、这里就是南方?”
在绿皮火车上哐当了两天两夜,整个人都快熬散架了,母女两个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一路上站站坐坐,摇摇晃晃,只有七岁的赵小丫,真是又累又困。
她走路的时候,双脚都有些发虚。
但,出了火车站,来到一个从未见过的美丽新奇世界,赵小丫的疲累和困顿一扫而光。
她瞪大眼睛,目不暇接的看着身边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
天哪,这、这里就是南方啊。
好干净,好漂亮,人好多,小汽车也多。
还有那些大楼,真高啊。
赵小丫用力的抬起头,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拗断了,却还没有看到大楼的顶点。
“对,这里就是深市!”
在火车熬了两天两夜,神魂强大的何甜甜也有些受不住。
因为她不只是要忍受艰难的路程,还要时刻睁着一只眼睛看着孩子。
另外,她也没有放过火车车厢里隐藏的人贩子、骗子以及一些小偷小摸。
何甜甜不动声色,确定对方是不法分子,便偷偷跑去乘警那儿举报。
当然了,为了安抚或是套取有用的信息,何甜甜还会跟这些人虚与委蛇。
最直接的结果便是,何甜甜那个“马九的赌术”一次又一次的得到了发威的机会。
而她的口袋里,也多了几百块钱。
“……在深市这段时间的食宿费,有着落了!”
何甜甜暗暗想着,愈发勤快的搜寻目标。
而她的效率也很高,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她几乎将几节车厢里的人贩子、骗子和小偷什么的一扫而光。
乘警都有种梦幻的感觉:“这群王八蛋这是扎堆了?怎么一趟车上抓到了这么多?”
何甜甜每次去举报,也都稍稍变个装,另外,她也会暗示其他人去报警,所以,别看因为她抓到了十来个人,但乘警并没有发现异常。
何甜甜握着鼓鼓的荷包,没有去争抢什么名誉,而是深藏功与名的带着孩子混入了下车的滚滚人流。
来到了繁华的深市,赵小丫彻底看花了眼。
她小小的、单纯的世界,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周围人穿着各种好看、新潮的衣服,他们说着自己根本就听不懂的话……最让赵小丫印象深刻的,还是那些人脸上洋溢的那种自信与骄傲。
他们生活富足,他们有希望有前途,他们充满激情,他们寻求梦想。
激情彭拜,自信张扬!
赵小丫没有读过书,根本无法用恰当的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所有的感受都化作了一句话:“妈,这里真好!”
村头老奶奶故事里所说的天宫,约莫就是眼前这个世界的模样吧。
赵小丫黑瘦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激荡的光芒,一扇巨大的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她的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变得更加明亮了。
“再好也不是咱的家!”
何甜甜故作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行了,咱们赶紧找个地方落脚,好好打听你姐姐的下落。”
“对了,还要想办法给家里捎个信,告诉你爸,咱们已经顺利来到深市了!”
何甜甜拉着赵小丫的胳膊,拼命的挤出人群,绕过车站门口那些拉客的司机或是旅店老板,直接跑出好几条街,周围才少了那种让人心慌的喧闹。
“妈,咱们可以给家里打电话!”
出来了一趟,赵小丫果然进步了很多,居然知道打电话了。
也是,火车上人来人往的特别多,而且这个年代已经有了手机,只是个头比较大,小小一个屏幕,或是翻盖、或是直板。
赵小丫跟着亲妈在各个车厢“流浪”,应该也看到有人打电话,或是拿着汉显BB机显摆。
她小小的脑袋瓜子里,涌进了许多新奇的见闻。
而旅客的闲聊中,赵小丫也知道了一些道理。
比如,出了远门,抵达目的地的时候,要跟家里联系,好让家里放心。
过去是拍电报,现在嘛,给家里打电话。
赵家洼确实很穷,前两年才通电。
但,在村委,却有一部电话,平时被村长让人做了个木盒子锁起来。
除非是县里、镇上有通知,或是村干部们打电话,这才拿了钥匙打开。
“哟?咱们小丫能耐了啊,还知道打电话!”
何甜甜笑着夸了赵小丫一句。
赵小丫羞赧的抿了抿嘴,她没说话,但内心却非常雀跃。
长到了七岁,在她有限的记忆里,爹妈似乎从来都没有夸过她。
不管她干活多勤快,平时多懂事,都得不到一句称赞。
相反,亲妈有时候看到她就会皱眉头,还时不时的说一句:“能干有啥用?再能干也是个赔钱货!”
赔钱货!
对,她就是爹妈眼中的赔钱货,村民们口中的丫头片子。
还有姐姐,爷奶、爹妈他们都很嫌弃。
一直以来,赵小丫都想不明白,她和姐姐怎么就成了赔钱货?
就拿姐姐来说,这次,亲妈把她交给花大婶,一下子就换回来两千块钱。
而大伯家的堂哥,上个月定亲,光彩礼就花了三千。
听说人家女方家里还要求盖新房,还要让堂哥去镇上买楼房,不住也要买。
前前后后,估计要花好几万呢。
……这、这到底是谁在赔钱?
要知道,她姐长到十五岁,就上了两年小学,还是免费的。
平时也就交三块钱的学杂费,再花几毛钱买个本子铅笔。
两年加起来,都没有花上五十块钱。
而堂哥呢,初中毕业考不上中专、高中,大伯就托人让他读了什么技校。
一年的学费就要一千多,还有什么住宿费、生活费。
反正吧,堂哥上了两年技校,有没有学会技术不知道,但钱花了不老少。
当然,也不是说堂哥上学全然没有收获,这不,他那个媳妇不就是技校的同学吗?
还是什么自由恋爱。
但,恋爱归恋爱,要彩礼、要婚房、要三金的时候,人家姑娘是一点儿都没含糊。
大伯和大娘老两口愁得头发都白了,前些日子还跑来找她爹借钱。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