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进石听身边的一个百姓道:“曲大将军治军,在陕西诸军之中,绝对是最严的。”
“今日不知要杀什么人,搞这么大动静。”
“听说是曲将军的叔父。”
“不是吧。”
“怎么不是,听说是擅离职守。”
方进石暗想,都说宋军积弱,可是眼前这泾原军真乃虎狼之师,看来并非所有的宋军都是不堪一战的,梁翠容忽然低笑道:“快看,你的马来了。”
方进石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衣孝服的三十多岁的威武将军,骑了匹极高大的杂毛马从外场走向中心,那匹马腰间下陷,肚子大大的,眼睛花了一只,正是辽国人要送给秀王的那匹从高斯而来的宝马铁象。
这骑马的将军就是方进石当时卖马时的买主,大宋川陕泾原军的统制官曲端。
方进石看到这匹马,就平生出一阵亲切来,曲端到了场边,下马走上高台,他将手一扬,鼓声立停,全场立时鸦雀无声,旁边有一个偏将大声喊道:“带犯将曲柄。”
然后下面一声声的传了下去,不多时,几名刀斧手便押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军进来,那老军神色惨然,低头不动。
曲端神色严肃,大喊一声道:“念!”旁边一名军官展开卷轴,站于军前大声喧读犯将曲柄的罪状,方进石离的远了,只听的大略意思是这曲柄擅离职守,将令箭交于亲兵马兴,致使贼盗史斌截走人犯云云,另外这曲柄还倒卖粮食,提高粮价,为害一方百姓,所以才到这里杀之以安抚百姓。
方进石不知后面吴玠让吴加亮用令箭骗走耶律红鸟之事,不过那次劫人他却是参与者,想着不由有点怕,想着还是赶紧离开走吧,别让人认出他也是“细作”就不妙了。
他侧身对梁翠容道:“走吧,不看了。”梁翠容嗯了一声,他们二人刚要离开,只听圈中那军官已经念完了,先前的那名偏将大声喊道:“带康随。”
方进石一听又停下来了,心想难道康随也要杀了么,他心中对刚刚穿越而来时的那个胖子记忆犹深,忍不住又转头去看,只见四名宋兵架着康随从外进来,他却是一直挣扎,口中不停喊叫:“放开我,放开我。”
四人一直将他架到场子中央,在地上一丢,曲端冷冷望了康随道:“大军之中,值守粮草,却贪杯大醉,军纪何在,不思责任重大,还有脸大喊大叫,拖过去,杖责六十。”几名兵士上前拖到场边。
方进石听得远处康随一阵惨叫,心中着实有一种报仇的痛快,他对杀人却没什么兴趣,便拉了马走出那片野外草地,梁翠容跟了上来。
听得背后三声追魂炮响,曲端仿佛在念什么祭文,好似诵道:“呜呼哀哉!按军法斩杀副将的,是泾原统制;依人情祭奠叔父的,是侄儿曲端。”
方进石骑上马背缓缓而行,梁翠容跟着他走了一程,方进石忍不住回头望望已经渐渐远了的泾原军,回过头来,梁翠容低声道:“怎么了?”
方进石道:“我在想,有这样大将军,有这样的虎狼之师,难道真的抵不过女真人的铁骑兵么?秀王的那些武器若是留下来给这些宋军,配备出十万兵如泾原军这样的军队,可能比送给辽国那未知数要强的多。”
梁翠容一愣道:“女真人?他们还在千里之外呢,中间隔了个大辽,他们如何过的来?”
方进石微微一笑,道:“是啊,女真人还远着呢,可是也保不准不要多久就破了大辽,千里奔袭而来了。”梁翠容低头深思,在想他的话。
大辽,它早已经不是傲居北方势力直达冰天雪地的极北之地的那个雄鹰了,方进石忽然觉得,他是不是应该也要做些什么,后世明末的顾炎武不是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么,既然知道几年以后金军入侵,就应该提早做好准备。
方进石心中这些想法,梁翠容自然是想不到的,纵然她绝世聪明,也不能洞察天下形势,她虽然有谋,却没有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