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愠言道:“心中别扭,如鲠在喉,却又不能言明,实在无味就回来了。”赵鼎道:“莫不是宴会之上发生了什么不快之事?”
秦桧道:“那倒没有了……”他定了一下接道道:“你且说说,之前有别国来使,酒宴之上所用酒器盘碟如何?”
赵鼎道:“之前辽国来使,为防增加岁币落下口实,朝廷上下扮穷装苦,都是粗碗劣碟,所用酒器都是极平常之物。”
秦桧道:“是也,如今金国来使,蔡太师让人出尽宫中之金银器,只差桌几是金银所制了,只图一时之荣光,我看金国有使偷偷藏金杯于怀中,金人已起了贪欲之祸心,只怕以后非大宋之福也。”
赵鼎吃惊道:“有这等事?怎么说也是他国之使者,金主颜面何在?不怕让人耻笑么?”
秦桧恨声道:“怕就怕女真人不顾颜面,不讲信用,和盗匪无异,哎!以往辽国来使团,我朝带路之人必绕来绕去,半月方才让其到汴梁城,就是防止他们知道我朝地形河流道路,对我朝不利,如今金国来使,蔡太师派人带金使从保州至澶州,直达汴梁,若以后两国开战,金国毫不费力就已经知道道路了。”
赵鼎听了半天不说话,过了片刻才骂了句道:“蔡京贼子,误国误民,其行可诛九族!”后面又加了一句道:“诛九族也不抵其恶行。”
秦桧听他骂蔡京,看了一眼旁边伺侯的方进石等手下,对赵鼎道:“请到内厅叙话。”赵鼎跟着他到了内厅机要所在,方进石听秦桧说话,也真算是个极有见识的人,甚至算的是忧国忧民的忠臣,这个和他心里一直所认为的大奸相秦桧差别极大。
秦桧和赵鼎一直过了许久都没有出来,也不知二人在商量什么,方进石看天色不早,就想回去了,他刚刚走出门去,一个御史台的随从走过来叫他,说秦桧叫他有事。
这个随从名叫李富,也是个门童,只不过他是内厅的,方进石刚来,曾送给他一些小礼品,算进见之礼,李富带了方进石到了内厅,秦桧和赵鼎坐在那里正等他。
方进石跟着李富到了内厅,这里他从没有来过,不过这里和别的处所也没多大分别,就是有人看守而已。
赵鼎和秦桧正在喝茶,方进石向二人行了一礼道:“见过秦中丞。”秦桧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向方进石点了点头道:“你到这里有五天了吧?”
方进石不知道秦桧要干什么,据实回答道:“是五天了。”秦桧转向赵鼎道:“他才到这里五天,也没跟着出去过,不会有什么人认识他。”
赵鼎道:“这事没什么难的,只要是生面孔就好。”秦桧嗯着点头同意,向方进石道:“有件重要的事让你去做,只是有些危险,你可愿意?”方进石听有些危险,虽不太愿意,但是也知道秦桧已经找了他了,不去是只怕是不行了,只好硬着头皮道:“属下愿往。”
秦桧道:“丞相蔡京,贪婪无德,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惹得千夫所指,民怨沸腾,我得到消息,金国女真人又送他上百万贯辽钱,放在他儿子蔡鞗的驸马府中,你去查一查,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有什么动静速来报我。”
方进石低头答应道:“是。”他心里却在想,这样的事情对他方进石来说,难度真不是一般的大,不过他知道秦桧和赵鼎早已经商量好了,必有安排,果然秦桧接着道:“你也不必觉得无从做起,明日下午,自有人带你进驸马府,扮做个下人,你只需把每日看到的禀报即可。”
秦桧这么说,方进石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这样的事情确实是没有什么难的,他先前还以为秦桧要他去探听蔡京的阴谋诡计呢。
方进石又施礼道:“属下定当留心察查,小心应对。”赵鼎在旁边道:“那大批辽钱就存放在蔡鞗府中后院库房,你进去做个花匠,花园就在库房边,你只需留心到后院都是些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就成了。”
“做花匠?”方进石心中有些叫苦,为难道,“属下从未做过花匠,只怕扮的不像,轻易被人识破,坏了秦中丞的大事。”
秦桧微微一笑道:“你不必担心,驸马都尉府几十个花匠,你新来初到怎会给你复杂的事做?无非是浇水松土搬运而已,何须担心,明日一早我派人带你到花市认识一些花草,也就是了。”
方进石只能答应,秦桧和赵鼎想要察查蔡京的劣行,以便掌握证据以后弹劾他,却派了刚刚进来的方进石,只是因为方进石刚刚进来,是生面孔,而且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未免有些随意了。
赵鼎起身道:“此事你定要小心谨慎,不得露出马脚,完成以后必有重赏。”方进石维维应允,赵鼎这才施礼告辞。
方进石随后跟着出来,李富陪他走到门口道:“明日以后,你不必来御使台了,秦中丞已经和赵士曹说好,安置你到开封府士曹参军做执事了,恭喜恭喜。”
方进石一愣,立时明白了这是秦桧为防后患,特意安排的,万一事发对他不利,他就可以把责任推到赵鼎身上。
秦桧还是比赵鼎狡猾的多,方进石在御使台不过是个门童,不算朝廷编制,可是去开封府士曹参军做执事,已经是进入“吏”这一吃皇粮的阶层了,属于最低级的公务员,换做别人,早就欢天喜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