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进石提了刀扭头望去,场中除了死尸以外,人已经逃得干干净净,薛正竟然在魏崇掩护之下逃走,那船夫持了刀站在庭中,用死人身上布去擦拭刀头上的鲜血,这些人逃就逃了,他也并上前追赶。
方进石阴着脸提刀追出门去,向前追出二十多步,听得不远处有人摔倒的声音,他寻声望去,只见赵子平一身泥水的正从地上爬起,他双目已盲,逃命之际竟然无人管他,将他留在了这里。
方进石走了过去,提了他的衣后领拉他起来,然后道:“你过这边来。”
赵子平惊慌之余,也不知听没听出他的声音,只是惊叫挣扎,方进石拖着他走到院中,按在云奴儿尸身面前,一刀斩了赵子平的脑袋。
他丢了刀,俯身去将泥水里的云奴儿抱了起来,用衣袖抹去她脸上的血污泥水,雨势依旧很大,将这里的血迹越冲越远,方进石抱了云奴儿到了能挡雨的屋檐下,她的身体慢慢冰凉僵硬,眉头微收,死亡之前的痛楚还保留在她的神情间,小腹以下衣服全被鲜血尽染红,伤口处更是让人心头战悚,方进石终不忍再看,拉了她的衣服下摆想要盖住,只是那衣服些许有些小了,遮挡不住总会滑开。
方进石此时除了伤悲,同时也是后悔万分,后悔为何要带了她到江南来,平江府未到,玉人已经魂归天国,想起昨夜之时还是温香软玉,不过半日,此时却是玉体冰冷,阴阴两隔,他两世为人,也不曾去世过任何一个至亲之人,心中的那种伤痛终于强忍不住,流下眼泪来,云奴儿也许不是他最喜欢的女人,可是却是他最刻意的去关怀照顾的女人,因为她后来的失意和亡国,方进石想要她快乐起来,让她感到她不是外人,是家中的一份子。
那船夫终于不耐,走近了道:“死都死了,无可挽回,你就是抱她三年五载,她也不会活过来。”
方进石木然不应,乔凌儿上去扯了扯这船夫的衣襟,向他摇摇头,这船夫却好似不解她的意思,继续道:“也不知那些人会不会逃到大船上再行凶作恶。”
方进石这才想起还有如此隐忧,一下子惊醒,马上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只是他一来还抱着云奴儿,二来久坐腿麻,竟然扭腰摇晃着站不起来,乔凌儿见状想要扶他,已经伸了手出去,终还是害羞缩了回来。
那船夫见此情形,转身向了外面走了道:“好了,好人做到底,我前去看看。”他走到院中赵子平的尸身时,弯腰去捡了他的人头提了,乔凌儿看到了道:“郦师哥,你要……要做什么?”她总还是难改口吃。
那船夫道:“这人身份不同,我另找地方埋了,免得麻烦。”说完提着大步而去,他之前是强盗,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虽然是赵子平带了人打劫欲杀人在前,可是他终究是侯爷,纵然是失势了,可是日后官府追查起来,总是比一般百姓麻烦许多。
又过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雨势才渐收,方进石一直抱着云奴儿坐地上,一言不发,乔凌儿也只是站在不远,静静的望着,方进石终于重重叹息了一声,一手揽了云奴儿尸身,一手扶地站起来,此时没有别人在场,乔凌儿上前去扶他站了起来,偷眼看了他的神情,也自己叹了口气。
方进石横抱了云奴儿走出屋檐,他久坐之下又心情波动,地上又湿滑,走路有些踉踉跄跄,乔凌儿软语道:“让我来,成么?”方进石木木的摇了摇头,放下云奴儿转身去重新背起她,他走的很慢,踩着泥泞一走一滑,待后来走上几步都是喘气休息一下,却硬是不肯让乔凌儿帮忙。
乔凌儿默默扶着他,出了这残破的小院走入树林,不等穿过树林,就见乔凌儿的那位“郦师哥”带着林教头及另外两名侍卫司的随从迎面而来。
林教头几人衣服皱巴巴扯烂的几处,似乎还带着血污,后面两位随从拄了木棒当拐,虽然那些人忌惮他们的身份没有杀害他们,可是也让他们吃了些苦头,林教头急走两步迎了上来,说了声:“方公子……”
方进石木然的看也没多看,和他们错肩膀而过,他已经完全不想再说话。
林教头长长的叹息一声,心中也是后悔,郓王爷派他们这些殿前侍卫司中的高手前来保护他,不仅灰头土脸的丢尽了面子不说,还差点让他被杀死,也害了他的女人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