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安没觉出他这马蜂窝一样的心眼,只沉吟片刻后,慢慢地道:“听说,你最近在学校……”
陆星晖尾椎骨一寒,差点直接跑了。
想了想,他皱起小脸:“我真的啥也没干啊!”
“哦,倒也没说你干啥了。”陆怀安说出这话,也怔住了。
是的啊,他啥也没干……
难不成他要说,就因为他啥也没干,才不正常?
那完球了,回头陆星晖就不得消停了。
陆怀安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组织着措词:“是这样,我是想问一下,你最近,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
“……啊?”陆星晖有点懵。
不是,不是要骂他的啊?
“我听说……你最近……情绪不是很稳定。”陆怀安很委婉地道:“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是自己无法解决的困难吗?”
陆星晖下意识就想摇头。
可是下一秒,又顿住了。
看他神色僵硬,陆怀安微一挑眉,哟,还真有啊?
“你也知道,爸爸还是有点能力的,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或许,你可以试着跟我说说。”陆怀安循循善诱:“有时候,你觉得了不得的大事情,无法解决的大麻烦,大困难,在我们来说,其实并不为难。”
陆星晖怔了怔,有些迟疑地:“真,真的吗?”
看出胜利在望,陆怀安连忙点头:“当然是真的。”
他努力地露出自己最温柔最和善的一面,诱导着他往下说:“来,你怎么想的,跟我说说。”
“我……”陆星晖头一回纠结了。
他想了想,努力地组织着措词:“我上次,去南坪的学校看了一下……”
原来症结出在这里。
陆怀安没有打断他的陈述,耐心地听着。
“我当时觉得,这也没什么的,不过就是破一点嘛……”
可是后来,回了北丰后,心里越想,越不对劲。
见过了苦难,心里就很难平静。
尤其是,他跟一位小同学,还结了笔友。
书信往来的时候,他的笔友悲伤地告诉他,附近有个学校,因为下大雨,冲垮了围墙,砸死了一个小朋友。
死亡,贫穷。
这对于陆星晖来说,感觉都是很遥远的事情。
他的家庭优渥,父母感情也很好,姐妹也都很厉害。
在陆星晖的眼里,最大的困难,也许,就是考试考不到好成绩,爸妈会不给他零花钱买游戏卡。
可是,在笔友的书信里,他看到了更惨烈的环境。
原来乡下的孩子,放了学不是出去踢球或者学钢琴,而是要去山上打柴的。
原来乡下的孩子们,不是个个读得起书,有些十几岁就要嫁人了就要生孩子了。
——她们,也没比月月大几岁呢!
甚至,比果果姐姐还小。
可是果果姐姐却在读大学,还开店子开厂子。
陆星晖说到后来,噔噔噔跑回房,捧了一堆信纸过来:“爸,你看这些。”
这个小笔友,在当地已经算得上是有钱人家的了。
可是,他对于未来,也是一片茫然。
他的成绩,不够他攀到更好的学校去。
但他也不甘心,就此沉沦在乡村。
这是一个初中的男孩子,在他身边,好多朋友都是读完书就下地下田了。
他不想这样,他借着写信的机会,问了陆星晖一个问题:“未来好艰难啊,我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被围墙砸死的孩子,他不会前途一片渺茫。”
陆怀安看着这些消极的言论,微微皱起了眉头。
所以,陆星晖是被这些负面情绪影响了吗?
他顿了顿,虽然不想干扰孩子交朋友,但是这个笔友,很显然已经不适合再交往下去了。
如果有需要,他可以帮助这个同学想想办法,但是,他不能这样影响陆星晖。
“所以……”陆怀安酝酿着措词:“你是觉得,他很艰难吗?你想帮他,又不知道怎么帮?”
陆星晖啊了一声,想了想:“不是啊。”
不是?
这一下,轮到陆怀安懵了:“那你……”
“我是在想,那个被围墙砸死的小朋友。”陆星晖叹了口气,两手撑在他的办公桌上,托着下巴:“他好惨啊,听说都砸扁了……如果他们的教学楼也这样,那里面的小朋友,下一次下雨的时候,不就全完了?”
围墙都能倒,教学楼倒掉,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陆怀安第一次,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
他定了定神,继续引导:“所以……”
“所以,我想让全国所有的学校都非常牢固,刮风也不倒,下雨也不倒,不,下冰雹下……下什么都不倒,怎么都不倒!”陆星晖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待地看着陆怀安:“爸爸,你能做到吗!?”
“……”
陆怀安惊奇地发现,自己头一回,说了大话。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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