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身青金宫装,赤着玉足的女子,在这方被截取下来的天地之中,目视着对面沉默无言的青甲身影。
飞羽王被这游离的视线盯得心中直颤。
他知晓眼前这人,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是以,他压根就不想跟她动手。
“敖龙君,为何远渡偌大东荒,来到这极东偏僻之处?”
“本座飞羽王,为东海诸王之一,此次奉三圣之命,镇压这北沧州一脉,事关我东海布局,还请阁下莫要多做插手。”
“若是龙君来此有要紧之事,还请自便!”
深吸一口气,这被雾气遮掩,看不清面貌的青甲妖王,退后一步,语气之间带着十足的忌惮。
此女纵横天下一千多年,又是圣血嫡系,纯血龙种,身上流淌着的,是最为正统的西海苍龙血!
普天之下,若只论惊才绝艳,她当能排入此界当代前十,还是论及数万年以来,所有出世过的天骄,共同排序!
可以见得,究竟是何等恐怖!
与其相比,飞羽王哪怕一路走来,也是从东海无数艰辛之中杀出重关,这才封号称王,于普通人眼里也算得上是传奇。
但与之相比,到底还是逊色了太多。
他对于那宫装女子,表达了足够多的重视。
但好像对方,此时却并没有过多理会于他。
只见那女子清冽锁骨上,水晶项链一闪一闪的,说出一句话后,当下便转头侧身,目光穿过了小半片天地。
她的目光,望向了后方那遥遥之外,坤鼎宗山门之下的一幕景。
她看见了,有道人眸光湛湛有神,哪怕置身于最为凶险的战场上,依旧有一派道家宗师的气度。
此人持一柄赤红流光法剑,在浩荡群妖之中,驱雷掣电,杀伐无匹,谈笑之间,枭了蛟龙首级,不过等闲。
渐渐的,与刻在女子心扉深处,久远之前的一道身影,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末了良久,敖景这才自言自语的道了一声,“真像啊...”
呢喃过罢,方才回首,听着那青甲妖王忌惮话语,只蹙了蹙眉:
“你是在,教本君做事?”
“飞羽王,没听过,更不认识。”
“想来,并不算有多么出名吧。”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如同宝石琉璃般的眸子,注视着眼前的妖王,敖景朱唇轻启,语气加重,又重复了一句:
“你,要杀谁?”
女子的声音吐出,看不出含有多少情绪,当下叫得飞羽王暗骂一声:
“这女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虽心中颇为不爽,但形势比人强,时间紧迫,这青甲妖王也不欲多事,只拱了拱手:
“还请龙君让开一条路来。”
“那千里之外,持一柄赤红道兵的金丹道人,斩了本王麾下妖将,又阻我东海布局,当直接碾死,以儆效尤!”
“至于其他,龙君自便,本王不欲阻拦,更不会阻拦!”
退后一步,憋了一口气后,飞羽王展开本我妖相,使得这隔阂开来的天地,散发一片青芒,当下就想将这领域破碎,抬手跨过遥遥距离,擒杀了季秋。
但,只在其跨出一步的那一瞬间。
女子有了动作。
腕间带着纯白如玉的手镯,叮当晃动直作响,只见她伸出了纤长的手臂,抬起玉指,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随着一抹涟漪显现。
当下,那青甲妖王的面前,空间破碎,前方无路。
“龙君...这是何意?”
转过身子,飞羽王退后一步,伸手一招,一柄古朴长戟,环绕于他手掌之间。
“这北沧州与西海隔了整片东荒,龙君不惜跨越了这般遥远的距离,就是为了来给本王添堵的不成!”
戟锋闪烁着锋芒,其中蕴藏着恐怖的妖力,飞羽王边说着,背后一片朦胧青光浮现,近乎遮天蔽日!
正如人族真君,修成之后可显化法相一般。
大妖修成妖王,亦可追溯血脉源头,召出本我妖相,显化出自身血脉先祖的一缕威能!
眼下这敖景来自西海,素有半圣称谓,被誉为山巅之下,最顶尖的那寥寥几人之一,强横至极。
但咄咄逼人至此,能修成妖王之辈,哪一个又不是惊才绝艳,几经沉浮的!
真打起来,纵使不敌,也不能弱了这口气儿!
“你怎么这么喜欢给自己加戏?”
敖景好看的秀眉一直蹙紧,面上适时的露出了几分鄙夷神色:
“本君横跨了整个东荒,中间几度转折,费劲手段才到了这里,就单单是为了阻你?”
“你好大的脸面!”
敖景一拂水云袖,四方八面,无边气流,尽涌而来,直向那执一柄战戟的青甲妖王横压而去。
飞羽王此时召出妖相战兵,提起了十二分劲,但不过一个照面,他就开始有些喘不过气来。
明明不过同为一境,可他却在交手的一刹那后,怎么都捕捉不到对方出手的痕迹。
连痕迹都捕捉不到,又谈何出招,变招,战而胜之?
近在咫尺,却如同远在天边。
他看着敖景,心中突然有了一股无力之感。
这种感觉,虽不如直面伟岸无边的妖中圣者,可...貌似也确实差不了几分了。
心中念头一生,这妖王悚然一惊,阵阵挫败感当下袭上心头。
“莫非...差距当真如此之大?”
还未动手,只将大戟横于身前,飞羽王一身青甲震动,有清光溢散,好似被那女子一指压的不轻,只咬牙道:
“既不是为了妨碍本王,龙君又为何如此作态?!”
“莫非,是想要叫我东海三圣出面,才能劝退阁下吗!”
一声咆哮,这妖王奋力震开了周遭气流,胸膛起伏间,好似顶住了莫大压力一样。
此刻,他的心中与方才再不相同,已是没有了与敖景较一较劲的心思。
见得此人搬出了东海的名头,女子更是轻哼一声,状似不屑:
“东海又如何,你今日就算是将妖圣请出,本君依旧如此!”
她的步伐,踏在了虚空,继而一步迈出,穿过了飞羽王的身侧。
就在女子走过之时,一道声音入了这青甲妖王耳畔:
“那人,本君整整找了他上千年。”
“我都不敢动他分毫,你又怎敢取其性命?!”
冷冽的一如寒冬霜降般的话语,只待落罢。
飞羽王喉咙顿时一噎,刚想说些什么,突觉有大恐怖降临,呼吸一窒,猛地转头。
却只见得那女子掠过他身侧之后,便转瞬消失,只余下青金宫装一角残影,就再也觅不得分毫痕迹。
他抬起了手臂。
那散发无尽神光的青色战衣,在不知何时开始,竟寸寸龟裂,碎裂了起来,不可制止,难以逆转。
同时碎裂的,还有他的手掌,以及他的整个身躯!
“不...不!”
终于,这妖王的心头有了恐慌蔓延。
他根本不知道,不知道那女子是何时出手的!
简直是...如同天渊般的差距,令人绝望!
他嘶吼着,想要踏出这片领域,回到东海,或是将那正与玄阳真君斗法的另外两尊妖王请来助阵。
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飞羽王发现,自己的身躯就好似被一座巍峨神山压着,根本没有了一瞬数千里,天涯若等闲的无边威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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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他,连在这穹霄迈出一步,都需要费了莫大劲来,与那无甚法力,垂垂老矣的凡俗蝼蚁,一般无二!
又谈何,跨越那遥遥距离?
“我怎会...死的如此荒谬?”
“简直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