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霞宫恰好坐落颐章东北方向,因是周遭数座山峰勾连,常年云霞缭绕,到那出山口外的时节,却是再难窥见云霞踪迹,就好似是群山将那萦绕云霞尽数锁到山间一般,故得名镇霞二字,传闻乃是头位驻足此地的仙家所取,听来最是气势雄浑浊厚,倒也十足契合此地山水地貌。
群山连绵处,雨水最众,几十里外尚无丁点阴云,镇霞宫却已是六七日倾盆雨纷纷而下,好在是山口地势较低洼,否则水漫山峦当中,难免要生出许多麻烦来,不说其他,镇霞宫宫主多半要先行冲几位亲近徒众发上一番脾气。
此地仙家山门,已然传过双掌指数,自打初位宫主定名过后,已逾千百载,虽是日益势弱,座下弟子本事渐低,天资渐短,不复当年威风,不过既然绵延如此多年头,镇霞宫亦是从不曾叫人轻看过半分,毕竟当年春秋鼎盛的时节 ,谁人也揣测不准,此地仙家当中底蕴如何,故而纷纷敬畏,从来未有一人胆敢刻意上门寻衅。
“再接连下上两日雨水,只怕老子这双风寒腿,便当真要叫这湿气浸进,终日也未必舒坦,忒是晦气。”
镇霞宫山门外头坐着位衣衫单薄的汉子,瞧来也不过是不惑岁数上下,重鼻阔口五官硬朗,并不曾系罢发髻,而是披散两肩,算很是有两分闲散人家的意味,唯独出言时节相当粗野,言罢过后,还不忘朝两旁守门童子骂上两句,“教你两十六路道箓,瞧这架势多半已然随饭食咽将下去,如今还不晓得正搁在哪处水渠当中, 如此倾盆大雨,就不能使两手给老子瞧瞧,也好叫我这做师父的心头舒坦些,老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两个疲懒货色,倒很是清闲自在,瞧着实在是碍眼。”
两位守门童子也是无奈,互相看过一眼,皆是满眼劳心费神,竟也不理会那位性情相当古怪的镇霞宫宫主,摇头叹息两声,继续安安稳稳立在阶下,远眺雨幕,压根不在意那衣衫单薄的汉子会不会抬脚踢上自己后腰。
大抵是汉子有些馋睡,见蒙蒙雨幕遮挡,总是有些不耐烦,当即便是侧躺到山门前,伸展腰背,不过两三息功夫已然是打起鼾来,竟当真是横卧山口舒坦睡去,浑然不在意什么举止做派,尚且不如世间寻常人。
不过这代镇霞宫宫主,的确也并非是什么寻常人,生来便是黄发,才及冠时,胡须花白,需日日割去,才可窥探本来年纪,幼时也曾三载不曾开口,直到一日间偶然得见群峦似鞭剑,长空翻云电,才堪堪说出句好他娘气派,恰好被上代镇霞宫宫主瞧上眼,携之同归,将一身衣钵尽数相传,年方及冠,上代宫主举霞逝去,便将宫主一位交与汉子,如今已然有二十春秋。
此代新入门弟子,无人晓得这位终日堪称放浪形骸无拘无形的黄发汉子,究竟是凭何等脱俗手段将整座镇霞宫牢牢捏到手上,更是无人得知分明山门当中有数位辈分奇大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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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如何放心令一位年仅及冠的少年人稳坐宫主位置,虽是汉子少有出手的时节,但并没人胆敢生出一星半点忤逆心思,尤其近些年来,威势愈重,竟是压得镇霞宫当中几位宗老,亦是有些憋屈,不过到头来依旧是敢怒不敢言。
搁在往常,镇霞宫终年隐与雾霭云霞之中,常人莫说欲要糊涂摸上山门,全然未曾有一人胆敢踏入此间,生怕落得个有去无回的凄凉境地,守山门的几号童子也是乐得如此,毕竟每日要挨这位师父来回骂上个十余回,已然是胸中烦闷憋屈,倘若再日日有客上门,终归是一件劳累至极的琐碎事。
但今日却不同,两位童子好容易听惯自家师父如雷鼾声,远眺雨幕的时节,突兀发觉有紫气冲霄而来,方才望见,人已落地。
睡梦当中的汉子依旧未曾醒转,吧嗒吧嗒嘴,翻身将面皮冲向山门以里。
“敢问是由何处而来,往何处而去?”
两位童子见来人一身青山,身前两剑流转,自知并非乃是寻常之辈,又恐自家这位师父在外人眼前跌份,便装作不去理会依旧熟睡的汉子,上前两步恭恭敬敬拱手行礼。
来人却是并未搭话,而是自顾望望镇霞宫门前牌匾,翘起嘴角讥笑道,“果真是仙家地界,童子气度亦非常人可比,虽只是寻常发问,每回前来这座镇霞宫,总有些高山仰止自惭形秽的滋味,晚辈同前辈搭话时节,都是不曾轻易说上句敬称,倒当真是惹人心头不甚欢快。”
两童子蹙眉,终究不曾揣测到这位口气奇大,身携两剑的修行人是何来头,不过其中年岁稍长的那位仍旧是再度深揖一礼,平和答道,“实在不知前辈名号,晚辈二人才入山不出两三载,且不说见识微浅,师父向来也未同谁人提起过,于颐章地界有甚亲近至交,或是同门亲朋,故而才略微疏忽礼数,还请前辈责怪,这便引前辈前去中府歇息片刻,我等去请师父前来,同前辈寒暄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