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儿郎虽是年纪尚浅,但皆是精熟此道,人人手上多少都杀过几头大狼,于是听闻父亲呼哨,也顾不上对打切磋,纷纷跳上马背去,冲妇女摆摆手,沿大帐周遭兜圈跑起。
相隔近乎大半国境之外,胥孟府里头,今日也是冷冷清清。
燕祁晔的性子从来便是不喜热闹,故而胥孟府上下也是无人胆敢违逆,侍女家丁走动的时节,都早已练出手踮脚的功夫,足跟并不落地,只凭前半段足掌踏地,可使得响动最小,生怕这位喜怒无常动辄起杀心的府主听闻响动,一言不发便是将性命收去。
“好棋,三载之前在下尚可借多年功底,稍稍压住府主棋势,虽不见得取胜,但仍能保全些颜面,小输一阵,才不过两三春秋换,府主的棋,在下已经是有心无力,直到此局过后两日,才能瞧出究竟是为何输的。”
额角生有许多红痔的文人啧啧,手头折扇晃了两晃,最终还是摇摇头,再也无心摇动折扇驱暑,冲老者无奈一笑,投子认输。
“不愧是书生,说书演戏的功夫也是奇高,”鹤发童颜的燕祁晔挑眉,向那方玉镂棋盘上点了几指,玩味笑道,“凭老夫的棋力都能瞧出,你这手白子生路足有三五处,虽不好说究竟是能否取胜,起码能止住颓势,你啊你,当真是不实在。”
文人也不狡辩,只是瞧了两眼棋盘,旋即便抬头。
“棋力有高低,也有棋路对不对胃口,从前曾有堪称国手名家,偏偏走不赢路旁蹲着的目盲之人,所以所谓的胜负,不过是靠运气两字,在我看来,最为高明的棋,还是催大势而来,避无可避,将棋力强弱顶替棋路如何,摧枯拉朽,势同破竹。”
燕祁晔也是大笑,拍拍文人大腿,很是得意道,“还是你这后生懂得老夫的手段,要么怎会有忘年交情,我儿都未必知晓此番手段的高明处,你却是仅凭一盘棋便窥探了大半去,还不老实说,何时看清的?”
文人哭笑不得,眼前这位老者实在是喜怒无常,难以揣摩,如此一位杀伐果决的主儿,笑将起来的时节竟是刻意拍错大腿,这一掌中的力道,许久都难以消去,却只得是赔笑。
“不过还有些纰漏,容晚辈点出一二。”
“常人皆言困兽犹斗,大元地广民丰,不见得就唯有这么区区十几处仙家宗门,虽说这些年来名气最大的紫銮宫已是无半点挣动的能耐,被您老死死摁住龙头,但也难说这正帐之中赫罕与族老,究竟还有甚底蕴不曾出,当务之急,还是将归顺部族连同仙家人的心思稳住,哪怕是拱手送出些好处,也算不得亏。”
“零星好处,换一座大元全境,这些部族不过是替府主看疆守土,不论给多少,想来府主也断然不会心疼。”
两人抬头,相视一笑。
“生意经。”
“大商贾。”
棋盘当中棋子尽收,又是摆起一盘新局,屋舍当中焚香雾,直上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