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未等云仲开口,小铜球便是挑起眉来,恭恭敬敬施过一礼,“既是有圣手名头,可否替晚辈解惑,人之暮年颓势难挽,村中耄耋,如何能变为花甲年纪气力,且通体上下并无甚隐疾。”
中年男子愣了愣,眨眼几回,指起自个儿鼻头。
“谁人同你说,圣手乃是个名头的,若是深究起来,还是我那远在几十里外乡间双亲,耗费数月光景想出的名,鄙人姓吕名圣手,同那世上流传的郎中圣手,并无半点干系。”
一旁云仲眼皮跳动,单手扶住脑门。
“不过要是问起这村落当中那些位老人家,为何分明耄耋年纪,却是并无甚隐疾,身子硬朗底气十足,那鄙人还是有些见解。”吕圣手无奈摇摇头,“来此地的生人,都以为是我医术高明,最知晓如何调理体魄,乃至能使得枯木逢春,可说句实在言语,纵使是没我这郎中,这些位老者自幼便吃过无数苦头,更是躬耕为生,既已有了这等安逸地界,心境早已不是旁人可比的,一无烦心事,二来体魄底子奇佳,岂能会寿数短暂。”
“在我以为,行医之人,并不需盼着生意多些,好凭一身本事使得家大业大,反而如若是天下人人皆无病疾,皆不受苦楚,即便这行当日后不存,那也算一件好事。”
话音落后几息,云仲才长长吐出口气来。
看来孙掌柜虽是近些年有些眼花,但看人的法子,却并不见得逊色半点。
小铜球若有所思的时节,吕圣手又是转过头来看向云仲,使两指搭到云仲腕上,屏气凝神,很快便是将手撤去,微微一笑,“孙掌柜也曾同我说起过,少侠体内有与似丹毒而非丹毒的火气流转不觉,起初以为算不得顽疾,但此刻探脉,却是发觉少侠的病症,不见得好解,躁火隐于经络当中,时隐时现,还是头一遭见过这等古怪病症。”
“但与我看来亦有解法,若是将这股流窜无定的虚火比做裹油柴薪,倘若是不沾染明暗火,则是与平常无异,半点动静也无,但要是将此间柴薪点燃,则足能焚尽五内,饶是不曾实打实伤着经络,也必定使人性情突变,压制不得,故而制怒制忧,才算是少侠如今良药。”
日暮将晚时节,云仲辞别。
吕圣手还要挽留,不过想起自个儿手艺,没准今夜便要凑合一阵,一双年纪尚浅儿女倒是不劳记挂,总能在旁人家中蹭上一餐饭食,于是咧咧嘴,到头也不曾再多言。
身后小铜球已是泫然欲泣。
“过上一阵,还回来的,犯不上哭鼻子。”云仲蹲下身子,将腰间银钱替小铜球塞入袖口,又是拽过两下后者面皮,柔声道来,“等到下回身至此地的时节,大概还要等上几载,可万万不能马虎,荒废医术,留下这些银钱,若是想念师父了,便去瞧瞧,耽搁不得多少时日。”
孩童还要说些什么,云仲却是站起身来,欣慰笑笑,冲吕圣手抱拳行礼。
“往后世上能否多出一位高明郎中,就暂且托付与吕前辈。”
“就此别过,他日再相逢。”
直到云仲身影渐去,靠在门槛上的吕圣手才是啧啧两声,上前拉过小铜球右手,替孩童抹去面皮上头鼻涕眼泪。
“走,带你尝尝我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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