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
“大都督。”
京畿将领与窦泰部将都围了上来。
“世子,窦将军他、他还好吧?”
高澄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对窦泰部将道:
“窦将军一时情绪激动,你们要看好了他。”
窦泰部将纷纷应诺。
高澄领着京畿将领离开,巡视各营伤员。
还没进去,就听见营中的哭声。
京畿军今天损了八百骑,带伤之人更不在少数,但此刻营地里哭成一片却是因为倒在地上吐白沫的战马。
战马对于一个骑兵的重要性无需多言,一個好的骑兵甚至是一个出色的马夫,他们精心照料自己的坐骑,将它们当做家人。
在高澄的催促下,日行二百四十里,这完全是在透支这批战马的健康。
赶到潼关又是一场厮杀,之后急急忙忙撤回弘农,待终于能够停歇下来,这些精贵的战马也泄了最后一口气,尽皆瘫倒下来。
这种伤感情绪高澄能懂,十岁那年高欢送他的小黑马在陪了他四年后,也因这场奔袭被跑废了。
“孝先,你去将京畿将士都召集起来。”
高澄站在营门外对轻伤在身的段韶吩咐道。
段韶领命而去。
高澄等将士们被聚集,才领着众人入营。
看着一张张悲伤面孔,高澄深吸一口气,对众人喊道:
“今天我们失去了八百余袍泽兄弟,我!京畿大都督高澄,向你们承诺,我会照养死难者的遗孤。
“你们不要低着头,今天是我们胜了!奔袭四百八十里,救下上千名关东将士!你们的功劳没人能够抹杀,回到洛阳,我会禀明天子,论功行赏。
“你们也许不能理解,为什么要有一场救援,但我告诉诸位,我不只是你们的京畿大都督,更是渤海王世子,我珍视为高氏效死的每一名士卒。
“一旦有一天,你们身处险境,我高澄只要得知消息,纵使相隔万里,也会领军救援!”
众将士闻听高澄的承诺,才将悲伤之色敛去,纷纷高呼:
“愿为大都督效死!”
高澄这才神色轻松地对众人继续道:
“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不少人失去了视作伙伴的战马,我向你们承诺,我会往晋阳向父王请求调拨一批战马,你们要做好准备,将来不再只是照顾一匹战马,到时候分到大家手上会有两匹、三匹,你们可要为我照顾好了!”
一番安抚终于将营中悲伤的气氛冲淡,当高澄回到弘农郡守安排的府邸正要歇息,就得到传报,窦泰在府外等候。
高澄亲自出门迎接。
窦泰面容依旧憔悴,但那股颓废的气息却不见了踪影。
“世子今日救助之恩,泰铭记在心。”
高澄一把拉起窦泰的手:
“姨父随我入府叙话。”
两人就坐,高澄还是不肯放手,他说道:
“姨父,我今日救你并不是要得你感激,只因为你是我的姨父。
“今日你轻言生死,致家眷于何地,又致我与母妃于何地。
“你、舅父、段姨父,都是我与母妃的仰仗。
“我们之间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若轻言身死,便是折我羽翼,你若重新振作,便是为我助力。
“在营帐时,澄冒犯了姨父,还请姨父见谅。”
窦泰闻言大为感慨:
“往日我多在军旅,与世子少有往来,今日才知道黑女有个好甥儿。”
两人又是一番叙旧,高澄才将都窦泰送出府门。
得益于高欢的人格魅力,高氏元从几乎人人忠勇可信。
历史上的高敖曹宁死不降,言语豪迈地让人取他头颅换取公爵。
窦泰小关兵败,自刎而亡。
就连和高欢无亲无故,与窦泰同是怀朔大安人派系的莫多娄贷文,将来也是力竭战死,却不言降。
而先后执掌晋阳兵权的段韶、斛律光,无论高家子弟在邺城如何荒唐,对高氏的忠诚从未改变。
送走了窦泰,高澄终于能够休息。
而远在潼关的宇文泰却睡不着觉。
将领们统计战果,骑卒追击窦泰,以及潼关步卒掩杀被窦泰抛弃的攻城部队,两相合计,俘斩共有万余,轻骑追击尽是斩获,步卒掩杀多得俘虏,这毫无疑问是一场大胜。
数据与高澄统计的损失两万之众相差甚远,两者出入自然是溃散奔逃的部众。
宇文泰看着弹冠相庆的将领们,却只能强颜欢笑。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领军救援窦泰的是高欢世子高澄。
也清楚高澄手中只有五千疲惫骑卒,居然从他手中轻易救走了窦泰,这让宇文泰深感忧虑。
一个贺六浑就足够棘手,高澄也不是易予之辈。
联想到自己与高欢的实力对比,宇文泰眉头紧锁,仿佛他才是吃了败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