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封子绘抱有相同看法的不止他一人,张纂就是其中之一。
晋阳有三座重要府衙,相国府(大丞相府)、行台、中外府。
分别对应高欢,相国(大丞相)、大行台、都督中外诸军事三重身份。
中外府从事中郎张纂正是晋阳三府幕僚之一。
张纂,字徽纂,北魏旧都代郡平城人(山西大同),最早归属尔朱荣麾下,尔朱兆受命都督一职统军,张纂担任其都督长史辅佐。
尔朱兆与高欢亲密期,张纂数度出使,因而与高欢结识。
前文提过,尔朱兆退回秀容以后,麾下幕僚除张亮以外,尽皆与高氏在私底下有过联络。
树倒猢狲散,高欢对这群猢狲殊为不喜,几乎都被闲置。
作为尔朱兆麾下核心幕僚的张纂却不在此列。
原因倒也简单,韩陵之战前他就投了高欢。
广阿之战后,尔朱兆退兵,留张纂协助相州刺史刘诞守邺城。
高欢趁尔朱氏势力暂时退出河北,围邺城数月,掘地道以陷城墙,张纂就此投入高氏阵营,担任丞相府参军事。
高欢这一时期的丞相一职,由在信都所立的元朗册封。
张纂擅于逢迎,长于机变,这样的性格也让他很快被高欢及亲近所接纳,高欢入洛阳后,张纂补任行台郎中。
高欢征讨刘蠡升之际,以高琛守晋阳,留张纂为行台右丞辅佐高琛。
高琛虽因秽乱而死,但张纂却因功升任大丞相府功曹参军,毕竟辅佐留守,也管不到他裤裆里的那点事,功是功,过是过,高欢这一点分得很清楚。
之后随着行政权力逐渐由晋阳转向洛阳,张纂也由相国府(大丞相府)调任中外府,担任从事中郎一职。
因高澄麾下幕府有崔暹、崔昂、崔季舒三崔齐列,高欢幕府也有了张亮、张纂两名昔日尔朱兆的核心幕僚并称二张。
虽然尔朱兆败亡,但不能归罪于二张无能,作为表亲的慕容绍宗苦口婆心,难道就劝动了那位大聪明?
但在时人眼中,三崔二张这五名信都建义后投身高氏,收获重用的幕僚,所获恩宠却不如一陈。
所谓陈,指的就是陈元康。
高欢不惜从高澄幕府强征陈元康,而高澄每往晋阳,都要夜宿元康府中,高家父子这般信爱,众幕僚中,独此一份。
与张纂并列的张亮自南下洛阳后,深受重用,任职司马,掌管听望司,如今行南荆州事,只等病入膏亡的源子恭咽气,便能扶正,官居一州刺史。
这让张纂怎么不羡慕。
昨日得快马传信,世子高澄将于今日入晋阳,高欢只安排了一众文武相迎,自己却在渤海王府坐等。
这让张纂品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纵然高澄在晋阳归权之举,让高欢尽去疑心,并以河北相托,但特意召集晋阳文武相迎,让高澄与众人结识,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无非两种,其一是为试探,一如过往所为,但有了归权之事,这般行径除了使父子疏远,并无半分益处。
至于其二,就值得说道了,过去一整个冬季缠绵病榻的高欢,也许对自己的身体有了一个认知,天不假年。
晋阳城门外,一应文武聚集,文士有司马子如、高乾、封隆之、陈元康等人,武将以斛律金、彭乐等人为首。
早在高澄派遣信使沟通北上行程的时候,高欢就立即下令镇守山西各州将领回晋阳述职。
这也是张纂做出判断的重要依据。
权贵云集,就连素来与高澄不对付的南汾州刺史尉景也在其中,看他毫不掩饰的忐忑表情,张纂很清楚,尉景在忧虑高澄会用什么态度来对待他。
张纂立在人群中央,很不起眼,前几排可没有他的容身之地,那都是晋州旧人、信都元从以及高欢故友站的地方。
距离高澄约定抵达的时间还很早,但这并不妨碍众人将南门挤得水泄不通。
一众文武翘首以盼的高澄却在行进的马车中,与代郡灵丘人(山西灵丘)王峻相谈正欢。
王峻字峦嵩,曾为高欢幕僚,受任相府墨曹行参军,专职笔墨,代为书写,因错被免职。
免职也有免职的好处,无需跟一众旧日同僚在城门口苦等,王峻昨日从故友处得知高澄行程,当机立断,快马出城,奔向高澄所宿驿舍。
王峻到驿舍外时,夜色已深,驿舍有亲卫重重把守,出入不得,更不会有人为他这样一个获罪免职之人打扰高澄休息。
因而,王峻只能在驿舍外苦等一宿,高澄一早醒来听说了这件事,匆匆洗漱后便将王峻招进驿舍问话。
作为高欢前任笔杆子,王峻不与高澄谈文论道,反而与他说起了军务,驿舍内一番详谈,高澄对这位谋略过人,长于临机应变的文士欣赏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