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临江不疑有他,宽慰了韩长暮一句:“没事儿,这满山寨的水匪呢,还有几个当家的,到时候一并抓了,总能问出些事情来的。”
韩长暮语焉不详的嗯了一声,垂着眼帘,捻着腰间的佩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解下佩囊,交给王显,附耳交代了几声:“你去吧。”
王显愣了一下,极快的想明白了始末,点点头:“大人放心。”
冷临江望着王显重新钻回山寨,不明就里的问:“你这是,要干嘛,你给了他什么?”
韩长暮神秘莫测的一笑:“山寨里太安静了,让他们乱一乱。”
言罢,他找了个背阴的地方靠坐着,慢慢闭上了双眼,疲惫而含混的开口:“歇一会儿,这会儿天大亮着,不好行事,等天黑吧。”
韩长暮在等天黑,很多人也都在等天黑,天黑之后,青云寨所在的这片群山,注定是个不平静的黑夜。
乌金西坠,天色暗沉,四下里灰蒙蒙的,一股股淡薄潮湿的雾气弥漫开来。
邱福伸手拨了拨林间的薄雾,没有回头,对身后之人低声吩咐道:“动手吧,轻着些,莫要惊动了山寨里的人。”
身后之人应了声是,举起手中的两只火把,极有规律的来回挥动了几下,两团明亮的火光穿透迷雾,在暮色四合的晚风里摇曳。
与此同时,悬崖对面的山上也亮起了两只火把,同样极有规律的挥动了几下,便极快的熄灭了。
见此情形,邱福身后那人也熄灭了火把,传了一道命令下去,不多时,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风一般掠过荒草,人影闪动的极快,只看得到草动,却看不清楚人数。
数十个水匪打扮的男子在草丛里静立,草虫在身上脸上跳跃飞过,他们也岿然不动。
片刻过后,对面的崖壁上响起轻悠悠声音,一个庞然大物从崖底升了上来,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升到崖边,随后一声巨响,浓重的灰尘扬到了半空中。
黄连云看到这一幕,连连点头:“邱指挥使果然名不虚传,此事过后,邱指挥使这又是大功一件啊。”
邱福没什么表情的淡淡道:“黄內监过奖了,此事成与不成,就在这一招了。”他转头,神情沉郁而凝重:“让他们都过去。”
他身后那人微微低头,应了一声是,挥了下手,那些男子们纷纷从草丛中走了出来,缄默无声的走上崖边,鱼贯而下。
暗沉沉的暮光中,可以看见一个个闪着寒光的吊篮从崖边向对面滑动,飞快的滑动,吊篮中的三个人连发髻衣角,都被山风吹的凌乱不堪。
这样的吊篮很多,一个接一个的滑下去,每一个里头都站了三个男子,几乎要压弯了那条横亘在悬崖中间的手臂粗的索道。
足足过了一刻的功夫,所有的吊篮才全部滑动到了对面,男子们从吊篮中走出来,却没有进山寨,反倒在崖壁上攀爬而行,一边爬动,一边掘开散碎的泥土和石头,把一个个竹筒埋了下去。
这些竹筒埋得十分的浅,若是白日里,绝瞒不过人眼,可今夜无月无星,天黑的又早,满山寨的水匪都在漫山遍野的找谢孟夏,连岗楼都空了大半,若还不能成事,就实在是糟蹋了这份天时地利人和了。
邱福在崖边站着,举着一只千里镜,看着对面的情形,心下有些沉重,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黄连云看着邱福的脸色,淡漠的开口:“邱指挥使心软了?”
邱福愣了一瞬:“成千上百条人命,焉能不心软。”
黄连云不认同的摇摇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至尊之位从来都是尸山血海堆起来的,别说是成千上百条人命,就是上万条人命,该舍弃也得舍弃。”
邱福默然无语,山风吹在身上,寒意逼人,半晌才叹了口气:“黄內监说的对。”
黄连云抬头看了看无星无月,幽蓝无边的天际,叹道:“但愿今夜无雨,让他们走的痛快些。”
千里镜中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动作干净利落,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所有的竹筒都埋在了崖壁上,随后又一个个跳进吊篮中,吱吱呀呀的折返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