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暮淡淡道:“他们会出来的。”
那名水匪把男子放在地上平躺着,韩长暮叫过姚杳:“你身上带了解毒的药了吗?”
姚杳十分利落的从袖中取出七八个小瓷瓶,在地上摆成一排,看了眼男子:“带是带了,但是卑职不知道他中了什么毒,不敢随便用药。”
韩长暮掀了下眼皮儿,极不负责任的淡淡道:“每种都给他喂一点。”
姚杳哽住了,一脸错愕无语,半晌才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就这样吧,是死是活就全看命吧。
韩长暮看着姚杳一脸无奈,不禁挑唇淡薄的笑了笑,转头问赵浮生:“说说吧,你怎么认识这个人的。”
赵浮生已经打定主意要投身内卫司,混个一官半职,从此吃上官饭,回起话来没有丝毫隐瞒:“回司使大人的话,这人姓李,是十六年前上的山寨,还带了一个五岁的男孩,比我小五岁,说是家里遭了灾活不下去了,求山寨收留,父亲和二叔看他是有功夫在身的,就答应了。当时山寨里年长的人叫他阿胜,年轻的叫他胜哥,我们这种小辈就叫他李大叔,他带来的那个男孩,说是叫阿良,我们就都阿良阿良的那么叫着。”
韩长暮听着,微微眯起眼睛,原来李胜是这样上的青云寨,算算时间,他当时投奔青云寨的时候,正是天下大乱,圣人攻入皇城,把小皇帝赶下龙椅的时候,他带着的那个五岁的男孩,应当就是只坐了一年皇位的儿皇帝,现在的谢三公子谢良觌。
先帝晚年诸王夺嫡,闹得朝中混乱不堪,也先帝不知当时是怎么想的,竟然将囚禁了三年,年仅四岁的怀章太子的遗孤放了出来,册立为了皇太孙。
这道旨意一下,满朝哗然,天下震惊。
当时先帝的龙体已经每况愈下了,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随时有可能龙驭宾天,先帝一旦驾崩,四岁的皇太孙继位,那就是实打实的儿皇帝,即便有托孤大臣辅佐,这皇位他也坐不稳当。
果然,这位儿皇帝的皇位只风雨飘摇的坐了一年,就被墙倒众人推了。
圣人攻入京城后,儿皇帝就不知所踪了,世间有人传言他葬身宫中火海,也有人传言他流亡外族,可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就藏身在京城近郊的青云寨中。
这李胜真的是胆大包天。
韩长暮从说不清孰是孰非的旧事中抽身而出,面无表情的淡淡道:“那他们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是为何离开的。”
赵浮生偏着头想了半晌:“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得想想,我记得是五年前,哦,不对,是六年前,李大叔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和二叔大吵了一架,然后就带着阿良连夜离开了山寨,他走之后,爹和二叔也命人在山下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最后也就算了。”
“六年前,”韩长暮喃喃道,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事,让李胜带着谢良觌离开了藏身的青云寨,他仔细回忆着,六年前,高昌国对大靖俯首称臣,年年岁贡,而高昌王的弟弟麴广庆正是那一年的使臣,在长安城中盘桓了半年之久。
想到这里,他双眼一亮,不错,就是在那时,李胜和麴广庆达成了交易,渗透进了他辛苦经营的四圣宗里。
他收回神思,淡淡发问:“李胜二人离开青云寨的时候,窦威岐上山了吗?”
赵浮生笃定点头:“上山了,三,”他刚要叫一声三叔,转念又想到那人的所作所为,顿时改了口,一脸厌恶道:“窦威岐上山了,只是他是什么时候上山的,我实在是记不得了。”
韩长暮若有所思的问道:“他和李胜的关系如何?”
赵浮生一脸疑惑不解:“他们二人甚少说话,关系,应当不算好吧。”
“那李胜在山寨的时候,和谁的关系最为亲近?”韩长暮问道
赵浮生笑了:“李大叔和爹,还有二叔的关系都不错,所以他们吵架的事我才记得那么清楚。”
夜色愈发的深了,子时已过,眼看着那漫山遍野的硝石筒就要炸了。
二人正说着话的功夫,众人脚下的地面剧烈的晃动了一下,近在咫尺的矿道洞口上,石头扑簌簌的往下掉。
整个矿洞竟然有了坍塌之势。
众人赶忙起身,焦灼万分的望向青云寨的方向。
几声“轰隆隆”的巨响,青峦叠嶂上腾起大片大片的灰白色烟雾,目及之处,山石滚落巨树倒伏,顷刻间便是一片惨淡。
“司使大人,”赵浮生心急如焚的喊了一声,声音颤抖的连不成完整的一句话,双眼通红,几欲落泪。
韩长暮抬了抬手,让他噤声,脸色阴晴不定的望着洞口。
姚杳下意识的扑到李胜的身上,护着他免遭落石的袭击,没能看到他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