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怪异的凶器,真的是前所未见的。
孟岁隔可是大开了眼界,指着这张图样,瞪大了双眼惊诧道:“这,这是刀吗,怎么长成了这样?这能杀人吗?”
韩长暮看到这图样,脸色微微一变,淡声问道:“不是只有三种伤口吗,其中一种还是被人徒手拧断了脖颈,也就是说只有两种凶器,怎么现在会出现了第三种凶器?还是如此,”他仔仔细细的看了那图样几眼,也觉得这刀说不出的诡异,多看一眼,就觉得浑身呼呼的往外冒寒气:“还是如此诡异。”
孙瑛早有准备,胸有成竹道:“此前卑职也以为是两种凶器,可卑职仔细验尸后发现,致命伤在脖颈的一共有二十具尸身,伤口都十分狭窄,卑职原以为这二十个人都是死于同一种凶器,可是剖验后卑职发现,二十人中有十三人的伤口成波浪状,是寻常的短刀无法造成的伤口,而剩下七人的伤口整整齐齐,才是最普通的短刀所致。”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走到院子中,掀开其中一具尸身上的白布,露出皮肉狰狞外翻的脖颈,神情凝重道:“大人请看,这伤口乍一看整整齐齐,但用镊子翻开后,仔细查看,还是可以看出十分明显的波浪状的起伏的,卑职不敢大意,又将所有尸身的伤口重新剖验后,这才依照这伤口的情况,绘制了那么一把刀,古怪是古怪了点,但卑职可以肯定,那把刀与伤口的情况有十之八九可以对应的上。”
韩长暮捏着竹镊子,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翻开尸身脖颈上的伤口,原本干涸的伤口骤然被惊动了一般,污沉沉的暗红色血水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汩汩流淌,顷刻间染透了白布。他愣住了,这些人死了这么久,伤口处的鲜血早就应该干透了,怎么会轻轻一碰,就又冒出来这么多血。
他诧异的抬头望了孙瑛一眼。孙瑛对这个情景早已经见怪不怪了,点了点头:“大人,你没看错,这伤口不一样的十三具尸身的血始终无法凝固,稍微一触碰伤口,就会血流不止。”他啧啧两声:“卑职验了这十几年的尸,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有意思的尸身。”
“有意思?!”孟岁隔错愕不已的惊呼了一声:“这分明是见了鬼!”
他可没看出哪有意思!
韩长暮抿唇不语,神情复杂的翻开伤口仔细查看。
这个人的伤口果然如孙瑛说的那般,从外头看整整齐齐,像是寻常短刀所伤,而翻开来仔细查看,能发现平滑的伤口断面是有微微的起伏的,状如波澜。
韩长暮接连查看几具尸身,都是一般无二的伤口,他心底一沉,生出些不详之感。
若是一具尸身上的伤口是这样,尚且能说是巧合,可十几具尸身都是如此,便是事有蹊跷了。
既然如此,那么现在的首要是要查清楚那凶器究竟是什么兵刃,出自哪里,经了谁的手,最后又落入谁的囊中,查清楚了这些,这案子也就有了头绪。
《极灵混沌决》
他抬起头,把竹镊子放到一旁,慢慢的清洗沾了血污的双手,对孙瑛淡声吩咐道:“孙仵作,你将这个图样多画几份出来,交给孟岁隔,让他去查。”
这就是要以物寻人的打算了。
孙瑛毫不犹豫的应了声是,转身进了验房画图样。
韩长暮拿过卷宗,翻到记录了夏元吉死前所吃的几样吃食那一些,扯了张纸,提笔抄了下来。
这几样吃食除了古楼子是食肆中常见的,其他都不是寻常食肆中有的,应当更容易追查一些。
天光明亮,骄阳炙热的洒落在小院的上空,却被遮天蔽日的树冠遮挡住了,只有几丝稀疏的微光筛落在了地上。
光华明亮流转,炙热随风飘散,院子中阴冷依旧。
何振福急匆匆的走进小院,带进一身洋洋洒洒的阳光,满头是汗的行了个礼:“大人,卑职安排了二十人,在昭国坊和附近的几个里坊查找夏元吉小厮的下落,至今还没有找到那人的踪迹。”
韩长暮微微颔首,将抄好的吃食递给何振福:“孙仵作剖验了夏元吉的尸身,发现他死前吃了这几样吃食,他刚刚吃完这些就被杀了,吃食还没有消化,你去查一下长安城里有哪些食肆在卖这几样吃食。”
何振福满腹狐疑的接过那页薄纸,看了一眼。纸上写着蟹黄毕罗,酪樱桃,古楼子,葡萄酒,升平炙。
他愣住了,想到夏元吉赁的那间四面漏风的破屋,若非这尸身是韩长暮亲自带回来的,孙瑛亲手验的,他真的要以为验错了人。
他张口结舌道:“这,夏元吉要是有银子吃这些,还住那么破的屋子干嘛,一顿饭都够赁俩月屋的了。”
韩长暮挑眉:“要不你去问问夏元吉?”
何振福哽住了,讪讪笑了两声,继续道:“大人方才说夏元吉刚刚吃完这些吃食就被杀了?”
“是。”韩长暮点头:“何总旗有什么想法?”
何振福谨慎道:“卑职以为,这几样吃食都不是寻常食肆里能有的,至少昭国坊里是不会有的,而夏元吉又是刚刚吃完这些东西就被杀了,那间屋子又是案发之地,卑职想,或许是有什么人给夏元吉送去了这些吃食,然后在他吃饱喝足,警惕性最低,没有防备的时候,将他一举击杀,最后嫁祸给了张岩。”
孟岁隔眨了眨眼:“可夏元吉一个穷贡生,没权没势的,听说他为人也很和气,几乎从不与人起争执,就别说是跟谁有仇了,谁会对这么个人痛下杀手呢?”
“你别忘了,还有那双不知下落的云纹履。”韩长暮掀了下眼皮,淡淡道。
“对了,他还是安南郡王妃的新宠!!安南郡王妃身边可不止他一个,保不齐他就碍了谁的眼!”孟岁隔一拍脑门,兴奋的两眼直冒光,声音也高了几分:“大人,会不会是有人和他争风吃醋继而杀人。”
“对,对对,先以安南郡王府赐菜唯有取得夏元吉的信任,继而将其杀害。”
何振福也兴奋的连连点头,双眼放光,这种皇家阴私的热闹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保不齐这辈子就看这一回了,绝对是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
韩长暮看着兴奋溢于言表的两个人,顿觉无语,抿了抿唇:“若照你们这么说,往菜里下毒不是更省事一些,何必要见血,还要费尽心机的嫁祸给张岩?”
孟岁隔和何振福顿时无言以对。
韩长暮抿了抿唇,话锋一转:“不过安南郡王府也要查一查,何振福,你带着人走一趟吧。”
何振福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卑职,卑职。”
他支吾了半晌,也没支吾出个始末来。
他太难了,那可是安南郡王府啊,他怎么惹得起,让他走一趟,别说是进郡王府的门了,搞不好会被打出来的!不,是一定会被打出来的!!
韩长暮清楚知道何振福在忌惮什么,安南郡王府在京城的名声的确不大好,太过嚣张跋扈了些,但是内卫司在京城里似乎更加凶名赫赫,内卫司的总旗怎么着都不应该惧怕安南郡王府才是。
何振福对安南郡王府心有忌惮,只是怕得罪郡王府的人,以后会有麻烦,毕竟大家都在京城里混饭吃,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得罪了谁都不好,刚何况是能一手遮天的安南郡王府。
韩长暮想明白了这点,没有为难何振福,只微微挑眉,淡淡道:“你去找冷少尹,就说是本官的意思,让他和你一起去安南郡王府查问。”
冷临江算是京城里很有面子的人了,有他一起陪着,何振福就不怕被安南郡王府刁难了,赶忙一脸笑意的应了个是字。
孟岁隔羡慕的看着何振福,他也想去看看这百年难遇的皇家热闹。
他转眸殷切切的望着韩长暮,满脸都写着“他也想去”四个大字。
韩长暮世事洞明,暼了孟岁隔一眼:“安排好查兵刃的事,你们俩就一起去安南郡王府,早去早回!”
孟岁隔大喜,得意洋洋的和何振福对视了一眼。
韩长暮脸色一沉:“把你们脸上的喜色收一收,让别人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孟岁隔和何振福心神一凛,忙低下头应了声是,可唇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当着外人不能笑,关起门来在内卫司,哪怕是仰天长笑,也没人管得了。
韩长暮一眼就看透了这两人在想什么,面无表情的淡淡道:“在外头都给本官收敛些。”
二人神情一肃,一脸乖顺。
安排好了这些事情,孙瑛也画好图样,拿着厚厚一沓子纸走出来,交给孟岁隔。
韩长暮点点头:“你安排人拿着这些图样,去查问这种兵刃的来历。”
孟岁隔应声称是。
看到孟岁隔走开了,韩长暮朝何振福招了招手,对着他附耳几句。
何振福听得一愣,神情变幻莫测了几番,最后目光复杂的看了孟岁隔一眼,心有戚戚的叹了口气。
孟岁隔一转头,正对上何振福的目光,他不明就里的摸了摸后脑,只觉得被人同情的目光看的浑身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