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在自己的威慑之下,围观的内卫变了脸色,个个呆若木鸡,身子渐成颤抖之势,何振福险些绷不住了,简直要仰天狂笑出声。
他转过头忍了又忍,终于把唇角的那一丝得意笑容抿的消弭无形,赶在韩长暮勃然大怒之前,抬起头,冷着脸,虚张声势的恫吓起来:“还不走?都打算留下来当仵作?!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长没长那么好用的手!”
听话听音,几名内卫都是机敏之人,自然听出了何振福话中的维护之意。
当仵作,可别逗了,孙瑛那个小气劲儿,但凡有人在验房外头多走了一趟,他就恨不能拿着打狗棍撵人,看谁都像是来抢行的,其实也就只有他天天对着个血呼刺啦,腐肉恶臭的尸身,还能吃得下饭!
这要是他们都来当仵作,且不说会不会因为吃不下饭而而死,就说视本职如命根的孙瑛,非得把打狗棍换成狼牙棒,打的他们浑身血洞。
内卫们想到这里,哪还敢再多说一个字,多看一眼都觉得性命堪忧,草草的行了个礼,呼啦一声,烟尘滚滚,一溜烟儿跑的没影儿了,就像身后有只恶犬在狂咬。
何振福一脸尴尬,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来:“大人,进去看看?”
在门口耽搁了几句话的功夫,漂浮在半空中的猩红粉末已经落到了地上,被凌乱的脚步一踩,粉末和灰尘泥土搅和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韩长暮在验房门口看了一眼,孙瑛正低着头,聚精会神,手上的动作不停,便淡淡道:“不必了,就在这看看即可。”
验房里的猩红粉末也早已经落了下来,孙瑛换了一身衣裳,把发髻重新梳过,不复方才的狼狈。
他早听见韩长暮过来时压倒一切的动静了,抬头看了门口一眼,对韩长暮的识趣不打扰很是满意,他潦草的行了个礼:“见过司使大人。”
韩长暮微微颔首,抿唇不语,态度潦草无所谓,差事办的漂亮就行了。
孙瑛也就没有再说话,低下头继续忙活,他心里很清楚,要是办砸了差事,韩长暮一定会迁怒方才他敷衍的态度。
那一口薄棺搁在验房正中,棺材盖掀开摆在地上,孙瑛提着灯照在棺材口,明亮的灯火洒落在森然的棺材里。
半明半暗的棺材里躺着一具骨瘦伶仃的尸身,薄薄的一层皮肤裹在细细的骨骼上,皮肤与骨骼之间的那层肉已经消失不见了。
孙瑛小心翼翼的握着竹镊子,从尸身腹部的伤口处掀开一块黯淡无光的皮肤,露出一截白骨。
灯火映照在上头,那截白骨诡异的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那抹红光似有若无,若不细看,几乎无法看出这点异样。
孙瑛的脸色变了变,手也跟着无法自控的颤抖起来,他绷紧了心神,又掀开一块皮肤仔细查看。
掩埋在地下二十几日,尸身的皮肉应该已经有腐朽的痕迹了,但孙瑛伸手摸了摸掀开的皮肤,皮肤虽然已经干瘪的没有半点弹性了,但是并没有腐烂的迹象。暗黄色的皮肤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干枯细纹,颜色比皮肤略深一些,尸身上没有尸斑,没有僵硬,更没有腐烂和蛆虫,若非这具尸身摸上去寒意彻骨,当真会令人错认躺在棺木里的是一个垂垂老迈的活人。
孙瑛瞪大了双眼,这一幕让他难以置信,如同见了鬼一般惊慌失色,转头望了韩长暮一眼,满脸的震惊难以掩盖。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韩长暮近了一步,疑惑不解的问道。
孙瑛哆嗦着嘴唇,勉力克制了半晌,才抖出了一句完整话出来:“大,大,大人,尸,尸变了!!”
韩长暮微微皱眉,听到“尸变”二字,他竟然没有害怕,更加没有退却,反倒一脸急切的冲进了验房。
“大人,大人别进去!不能进去!”何振福一把抓住了韩长暮,吓得面无人色,连连摇头,声音尖利的变了调,听起来不像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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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长暮从不信鬼神之说,更是无所畏惧,拨开何振福的手,淡淡道:“无妨,你若怕,就在外头等着。”
言罢,他一步跨过门槛,满验房的寒气逼得他毛孔一缩,汗毛倒竖。
何振福诶了一声,眼看着韩长暮走进摇曳的冷光中,上峰都无所畏惧的进去了,他作为一个听吆喝的下属,就算是吓得三魂七魄都飞过了奈何桥,也得硬着头皮往前冲,他还想升官发财娶媳妇呢。
他无奈的叹气摇头,举步跨过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