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素的暮食只有安南郡王妃自己用,便摆在了正房,可今日的暮食多了冷临江一起用,她便吩咐设在了花厅。
食案上摆了满当当的各色吃食,虽说每一盘量都不大,也就一两口便没了,但胜在花样繁多,令人眼花缭乱。
窗下长案上的紫金铜博山炉轻烟袅袅,淡香馥郁;两枝细细弱弱的枝条斜倚在白瓷花囊中,碧叶羸弱迎风。
更加秀色可餐的是孟岁隔,他早不是在内卫司时那一套寡淡的打扮了,梳高髻插玉簪,细细的新月长眉斜入鬓边,唇色绯红,而脸上不知道抹了几层脂粉,白的有点渗人,身披一袭挺阔而又轻灵的红裳,配上青竹般的身段和不情不愿的神情,非但不觉得艳俗,反倒有一种脆弱绮丽的美感。
怎么说呢,就像是红梅白雪,红的艳丽热烈,白的冰清玉洁,虽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事物,但放在一起却是出奇的令人一眼忘俗。
冷临江看到这一幕,着实愣了一下,移眸望向坐着的安南郡王妃,她亦是同样的打扮,看起来和站在她身后的孟岁隔很是相得益彰。
他尴尬的笑了笑,撩开衣摆坐下,弯着眉眼笑道:“郡王妃果然会调教人,孟岁隔这么一打扮,确实好看多了。”
世人都喜欢听好听话,安南郡王妃也不能免俗,尤其是旁人夸她和她调教的人好看,她更是爱听不得了,唇边荡漾着柔情似水的笑纹:“云归不必艳羡,你那小姑娘调教好了,会比阿孟还要好看。”
阿孟,阿孟,听到这个称呼,冷临江一时片刻没有反应过来这说的是谁,直到孟岁隔尴尬的又眨眼睛又咳嗽,他才回过神来,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调笑了一句:“阿孟这个名字也好听。”
孟岁隔再忍不住了,他是没法子对冷临江动手,但不耽误他用刀子一样的眼神狠狠剜着冷临江。
恨不能剜下几块肉来!
冷临江浑然不觉也毫不在意,满脸笑意反倒更浓烈了:“郡王妃,云归想过了,这几日就留在府上,不知方不方便?”
安南郡王妃慢条斯理的用了口胡麻粥:“哪有什么不方便的,云归想住多久都可以。”
冷临江赶忙道了声谢,看到安南郡王妃举箸开始用饭了,他也就故作金贵的抬起手。
方才经了姚杳的提醒,冷临江再度来到这花厅时,便多了几分审视的打量,这花厅倒是不像东厢房那般有着巧妙的龟兹国风格,装点摆设都属寻常,不过就是奢靡华丽了点,并没有特别出彩怪异的地方。
冷临江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要么是安南郡王妃的确出身不明,为了不引人怀疑,便没有在花厅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做那么显眼的摆设;要么就是姚杳多心了,安南郡王妃就是单纯的有钱烧的。
对,搭天棚也是为了烧钱。
他低下头舀了勺粥,淡淡的胡麻香气格外诱人,他愣了一下,用勺子在粥碗中搅了搅。
扬州人并不爱味道怪异,说甜不甜说咸不咸的胡麻粥,而是喜爱味道分明的甜粥或是肉粥。
他举着竹箸,垂眸审视的望着面前的碗碟,一脸斯文的每样菜都夹了一点,尝了尝,连连点头夸赞:“郡王妃府里的厨子手艺着实不错,每样都好吃。”
安南郡王妃就着孟岁隔的手用了口菜,脸上露出娇艳无匹的笑:“既然饭食合了云归的口味,那就多用一些。”
言罢,她朝远处的一道菜抬了抬下巴。
孟岁隔赶忙走过去夹了一竹箸,奉到安南郡王妃的面前。
安南郡王妃又用了一口,朝冷临江抬了抬下巴:“去,给少尹大人布菜。”
孟岁隔顿时脸黑如锅底,给安南郡王妃布菜那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给冷临江布菜,哼,他抬眼冷哼一声,威胁之意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