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昨天晚上的一夜未眠的事实告诉沈该,一切都变了,并且再也回不去了。
虽然很生气,很绝望,很痛苦,不过这些情绪在天色大亮之际已经被沈该收的差不多了,他知道尘埃落定,自己已经完蛋了。
前往平章军国事府邸的路上,看着一队又一队士兵押送着大量衣着考究的官员们走向不同的地方,他就知道杭州城已经被张栻全面控制了,因为这样的场面在三年前的那场兵变中也一样发生过。
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翻盘的可能,在张栻长达三年的算计之中,他完全没有做出任何有利于这一天的行动,甚至不曾意识到张栻看着他的眼神里所蕴含的东西。
所以他的失败是理所当然的。
想清楚了这一切之后,沈该已经平静了下来,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困惑——张栻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昨天晚上你应该没睡吧?”
沈该接过了张栻推过来的一碗粥,拿起筷子夹了一些小菜放到粥碗里,稀里哗啦的吃了一阵,稍稍填了填肚子。
看到沈该平静的吃饭,张栻笑意更盛。
“三年筹划,全在这一个晚上,换作相公,能睡着吗?”
“怕是不能的。”
沈该拿过一只鸡蛋,在桌子上敲了敲,然后慢条斯理的一边剥壳,一边问道:“敬夫,我就不问你这三年是怎么筹划的了,我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张栻吃了一口鸡蛋。
“相公是说我为什么会选择大明而不是宋国吗?”
沈该继续慢条斯理地剥鸡蛋壳。
“嗯,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父一生忠心为国,你是他的儿子,怎么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呢?你不怕你父亲的魂灵对你的行为不满,前来教训你吗?”
“其实在咱们大明国内,颇有些孔老夫子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大明官方的思想理论是不承认鬼神这一说的,但是对民间祭祀祖先、祈求来年丰收的祭祀活动并未强行制止。”
张栻笑道:“作为一个复兴会员,我当然怀念我的父亲,可惜,我真切的知道他已经不在了,他已经过世了,魂灵什么的也是不存在的,所以相公所说的,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复兴会……”
沈该顿了顿,等鸡蛋壳剥好了,他把鸡蛋放到了粥碗里,重新端起了碗,问道:“那你不担心你死了之后,九泉之下无颜面对你的父亲吗?”
“不担心啊,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张栻把剩下的大半个鸡蛋塞到嘴里吃下肚子,笑道:“我要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那我肯定内心不安,我会害怕死后被父亲责怪,可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事情,我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要是我死了之后在九泉之下遇到父亲,父亲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有的说,我不是为了私心,我是为了吾辈读书人的真正理想,为了天下大同而做的这些事情,父亲自然会懂我。”
“理想?天下大同?”
沈该不能理解,放下粥碗,皱着眉头盯着张栻,怒道:“你就那么相信苏咏霖所说的都是真的?你就那么相信明国人所谓的革命就是天下大同?天下大同需要杀那么多人吗?那是天下大同吗?那就是一群暴民在暴起杀人!是暴行!是暴政!”
“搞得就和这杭州城里的士大夫没杀过人一样。”
张栻白了沈该一眼,冷笑道:“相公,你不会真以为咱们这些读书人的手就很干净吧?手上没有直接沾过血,不代表就很干净,死在复兴会手上的上等人才多少?死在咱们这些士大夫手上的黎民百姓,又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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