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中断的经筵,意外!(1 / 1)

翌日。相比于严肃的日讲,更高规格的经延反而要更轻松些。经延的规格很大,所以需要一个经延官来主持。而这个经延官一般都是由宰相来充任,今天这次自然就是秦桧了。但经延官并不一定就是讲官,负责给皇帝和百官讲经的另有其人,可以是日讲官,也可以以其他朝廷官员充任。只不过如今朝廷只是初开经延,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不被皇帝抵触人选来进讲,所以还是让几个日讲官来。能顺利讲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第四次……第无数次,直到日讲、经延这个活动彻底稳定下来,成为惯例。从卯时四五刻开始,就有官员陆续抵达了文华殿前殿的广场上,按照排好的位次落座。这还是许多人这辈子经历的第一次经延,所以免不了还有几分新鲜,一个个笑呵呵地同身边的同僚们打招呼。“刘大人,多日不见,气色越来越好了。”“张大人也一样……”文官们的心情普遍都不错,要知道从皇帝陛下取得一次胜利可不容易,更何况还是如此重要的胜利。停滞近百年的日讲经延重开,天子再次开始学习经义,这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他们这些为之做了这么多努力、争相劝谏天子改正过错、重回正轨的大臣,日后恐怕也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官员们正谈笑时,又有几名身着绯袍的大员从前方一起走过来。“大宗伯,大司空来了~”“还有少冢宰他们……”官员们闲聊的声音稍稍压低了几分,想要在众多大老面前表现的更加端庄。另一边的王莽他们却不需要在意这些,一边谈笑着这几日京城和各地的趣事,一边来到前排就坐。“药师?”宇文恺突然望向了一旁早就坐在这边的李靖,异常诧异:“只是区区几日不见,你的气色怎么这么差了?”王莽闻言也转过头,看着李靖,面上带着几分不解。此刻的李靖脸色苍白,隐隐发青,唇无血色,连眼神都有些暗澹,整个人看上去异常憔悴,与先前那个龙精虎勐的兵部尚书简直判若两人。李靖强提起精神,苦笑着同他们两人打了个招呼,随后以沙哑的嗓音解释道:“这几日偶感寒症,不是什么大病,吃点药就好了。”说这一句话的期间,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宇文恺和王莽目中都带着几分诧异,要知道,李靖从前可是能带兵上战场的将领,身体向来非常强壮,少有生病的情况。再说了,现在正是四月底,是由寒转暖的时候,又不是由暖转寒的深秋,正常人也不会容易染上寒症吧?而且现在看他这情况,比染上寒症可严重多了。不过既然李靖都这么说了,两人也不好再追根问底,嘱托了几句要注意身体的话,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即将开始的经延上。天上的日头越来越足,到场的官员也越来越多。直到卯时八刻左右,官员们几乎都到齐了,场面渐渐安静下来,蔡京才从后方缓缓而来。离他近的官员纷纷上去行礼问好,虽然蔡大人在前阵子的会试风波中吃了点亏,但其势力亦然不容小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这骆驼还没死呢,只是个病骆驼而已。蔡京笑着同这些人打招呼,虽然人多,但却能令每一个官员都如沐春风,非常舒适。只不过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蔡大人。”秦桧站在百官的前方,面无表情地望着蔡京:“本相初次主持经延,从未有经验,或许有许多不周,还请蔡大人也出手相助,帮本官维持经延的礼仪纪律。”方才正同蔡京寒暄的几个官员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其他仅剩的几个还在小声闲聊的官员如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低下头不再开口,席间的气氛一下子变的沉凝下来。蔡京也顿了片刻,抬起头来望向前方的秦桧,笑着道:“经延关乎圣学圣德,亦是朝中诸位大人心系之事,若秦相力有不逮,本官自然义不容辞。”说着便向前方自己的位置走去。见两人之间没当场爆发冲突,不少人都悄悄松了口气,随后还抬起头悄悄望了前方的秦桧一眼,心说今天的秦相怎么这么……有攻击性?如果单听这句话,其实是比较正常的,但若结合起方才的情况来,那就有问题了。秦桧说自己没有主持经延的经验,难道蔡京就有了?如果秦桧不行,蔡京大概也不行,但秦桧还是让蔡京帮忙维持礼仪纪律。而方才这里的秩序其实非常不错,几乎都没人再说话了,唯一制造嘈杂动静的就只有蔡京。所以这话就很有内涵了。你在这一个劲说话很烦人,所以请你出手帮忙,把你自己个管好了。经延马上就要开始,您老就有点自知之明吧,不要在这瞎晃荡,给我添乱了。文官们骂人就是这么内涵,没点心眼子根本就听不出来人家在骂你。不过听懂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即便气的咬牙切齿,也拿他没办法。毕竟人家是在彬彬有礼地和你对话……什么骂人不骂人的?不知道,你想的也太多了吧?蔡京刚刚坐下,文华殿内便传来了三道静鞭声。大家一听就明白,辰时已至。所有人齐齐向殿门口望去,发现皇帝陛下的行驾正在一群宦官和禁军的护卫下缓缓而来。“臣等参见吾皇。”群臣纷纷起身见礼。“不必多礼。”李乾下了轿子,来到正中的桌桉前缓缓就坐,一边还扫视了一眼这些大臣。基本上都来了。他坐定之后,百官在秦桧的指引下,又进行一系列繁杂的礼仪,随后秦桧才宣布经延正式开始。经延并非只是单纯地给皇帝讲经,这也是创造一个交流的平台,所有在场的人都是听讲对象。“传翰林修撰诸葛亮进讲。”在一众大老的目光中,诸葛亮穿着一席青色官袍,从偏殿的方向一路来到了李乾前方的桌桉后。事实上,有不少大臣都对今天的经延有些担心,在他们看来,难道就不能选一个经常参加朝会的老臣来充任讲官吗?非要找这么一个刚入官场的新丁过来,这种人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还不把腿吓软了?大臣们不愿这次经延出任何意外,一切都要力求稳妥。但不知为何,秦桧和其他几人却力排众议,坚持要让诸葛亮来。不过所幸到现在为止,一切正常,都没出什么意外。展书官将桌桉上的经义打开到今日要讲的那一页,随后缓缓退到一旁。而诸葛亮向前方的李乾行了一礼后,便准备开始进讲。但就在这时,文官们最不想要的意外出现了。几名身着青色官袍的文官结伴,满头大汗地从南边跑了过来,刚要往经延现场撞过来,就被外围的虎贲卫被拦下了。“站住!”两名虎贲卫将手放在刀柄上,满脸警惕地迎了上去。如今满朝大臣应该都知道,现在正是开经延的时候。可即便如此,他还要往里面闯,这种行为非常反常。如果不是这些人身上的官袍,两个虎贲卫可能已经拔刀了。几个官员也知道今日的情况重要,但依旧急得满脸通红,非要往里面走,为首之人有些焦躁地道:“快让开,紧急军报,尔等耽搁不起!”按照兵部的规章,只要兵部尚书在京城,收到这种级别军报的第一时间就要让他知道,就算他在小妾的床上,也得给他拽下来。现在也一样。这几人如果闯进去,破坏了这象征意义重大的第一次经延,以后的官途恐怕会非常坎坷,但要是现在不进去做通报,这官就直接不用做了,可能还得顺便走一趟大狱。两害相权取其轻,这点大家还是明白的。若是别的理由,几个虎贲卫说不定还不会理他们,但一听是军情,一下子犹豫了。这边的吵闹很快就传到了经延现场,就连李乾也听到了动静,仰起头向外面看过去。这时候诸位大人终于不能再装聋哑人了,一个个恼羞成怒地向外面望过去,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不长眼!李乾摆摆手,示意诸葛亮先停下。秦桧也站起身来,从百官后方面无表情地向那边走去。“秦相……”为首的那个兵部官员还不待秦桧发问,就涨红着脸道出了来意:“八百里加急的军情,从定颙关送来的!”说着还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封沾着鸡毛的信,呈了上去。秦桧望着这信封,眸子一缩。他虽然知道这些人敢来打断经延必然有缘由,但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要紧的原因。秦桧并未动手去接这封军报,而是侧过身放行:“大司马就在里面。”“谢秦相。”几名官员越过他向场内一路小跑了过去。李靖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一幕,苍白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用力撑着桌桉站起身,走过去接过了他们手上的军报,拿到一旁去查看。这时候在座的所有大臣几乎都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尤其是耳朵灵的武将们,他们可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刚才的紧急军报……那么……究竟是多紧急的军报?才值得兵部如此大动干戈?李靖来到一边,先是检查了信封上的火漆并未被动过,随后才小心地将其拆开。里面是满满的的三张信纸,写这封军报的人似乎很着急,字迹几乎都连到了一起,当李靖看到其上的内容时,刚恢复了些许的脸色,瞬间又变得苍白起来。李乾坐在御桉后,遥遥望着看信的李靖,眉头微微皱着。直觉告诉他,这突然送来的应该不是什么好消息。果然,李靖看完信后当即向李乾这边走来,期间似乎还踉跄了半步,只是他自己却恍若未觉。“大司马……”老太监当即迎了上去,按理说臣子是不能随意接近皇帝陛下的。李靖也没强求,而是直接把手中的军报呈向李乾。老太监这才帮他递过去。李乾先是看了一眼李靖苍白的脸色,随后才接过军报,展开看了起来。“四月初十,定颙关接报,金虏率众三千,袭破我军长孟关,将遣……”李乾快速看下去,直到发现了关键的信息:“……起十六万兵马……定颙关亦遭敌攻破……”他一下子明白,李靖为何是如此反应了。为了防备草原诸国,大乾在边关布置了一系列边防,其中东北方向的被统称为东北边关,这个庞大的边防要塞体系便是以定颙关为主,辅以其他一系列中小型关防。如今定颙关都被攻破了,那其他关防还能撑多久?这封军报来自十日之前,现在敌军是否已经突破边塞,长驱直入?李乾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其上的内容,把手中的信纸攥得很紧,心渐渐沉了下去。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稳定的局势被破坏,可没想到意外竟来的如此突然。在李乾看来,最要紧的不是这些金兵,而是如果这次战争破坏了现有的稳定局势,导致更严重的后果……一时间,他的思绪乱了起来,李乾甚至已经联想到了全国各郡县乱兵四起的场景……“陛下……”前方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李乾蓦然惊醒,抬起头后,看到了李靖憔悴的脸庞。两人目光对视后,李乾深吸一口气,望向周围,这才发现百官的目光都已经看向了自己。越是这个时候,一个沉稳运行的朝廷行政系统就越重要。如果李乾自己都慌了,那就别指望下面人再镇定地做事了。“今日到此结束。”李乾环视了他们一眼,沉声道:“诸位卿家先行回衙,待朕与秦相商议后,再于几日后补开此次经延。”下方的大臣们面面相觑,这时即便是再没眼力劲儿的人,也能看出这时必然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军国大事。秦桧闻言急忙站出来,配合李乾的命令,开始疏散百官。李乾看了他们一眼后,转过身直接向后方的文华殿行去:“大司马,你跟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