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课大使名庄安,字定迭,已经四十多岁,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都只能在稅课大使这个职位上坐到退休,顾名思义,稅课就是掌管税务的意思。
近年来清溪天灾不断,收税简直要了他的老命,起初他还有些许上进之心,面对时任主簿黄安辅的催促,他也常常积极下乡,随着乱象不断,年岁上涨,如今已彻底躺平,平日里喜欢跟人打打牌九,谈天论地。
此刻亦是如此,拉着旁边的平仓大使说道:“结果咱们这位御史去拜访陈子时,竟被陈子时关进入了牢房,听说昨天晚上我们县尊大人吓得差点马上风。”
平仓大使名方肃,字振敬,掌管一县仓庾之事,简单说就是管贮藏粮食的仓库,也是不入流的小官,听见庄定迭的话,吓得变色,“庄大使,大庭公众之下,慎言呐。”
方振敬知道,当初李知风州伯迁实行向百姓收粮的政策,便是庄定迭负责下乡去完成,结果到最后,庄定迭却什么也没有捞到,因此直到现在他对李知风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即便李知风是一县正印,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庄定迭现在什么也不管不顾,同时他也见不得别人好,对陈逢多多少少有些嫉妒。
“我早就说过,清溪县尉这个位置被人诅咒过,谁坐上去都没有好下场,”
庄定迭笑道:“不过我万万没想到,这陈子时居然这么快就遭殃了,果然是站得越高,摔得越惨呐。”
方振敬挪了挪自己的凳子,他一辈子兢兢业业,虽然知道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可他不想无缘无故的惹火上身,根本不敢接庄定迭的话。
倒是一旁的司狱官感慨着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知道,昨日还站在青云之巅,今日便摔得粉身碎骨。”
“岂止是粉身碎骨,”
庄定迭道:“依我看是尸骨无存。”
“依老夫看,不至于,”
教谕向智成对陈逢颇有好感,虽然说陈逢有时候的行事作风他也不喜,但陈逢所作所为皆是为了黎民百姓,凭此一点,便足以让他对陈逢尊重。
“自从御史大人入我剑北大地以来,惩治贪官污吏,处处为百姓谋福,可见御史大人之英明,他既是暗访就一定知道陈县尉的所作所为,断不会因此等事便置陈县尉于死地。”
“向教谕,只怕你说这话自己都不敢相信吧,”
庄定迭说道:“反正你和他也没什么瓜葛,他现在就是不死也得被贬为庶民,有好戏看了。”
“来了来了,陈子时来了,”身后忽然传来窃窃声。
几名官员看向从外走进来的陈逢,却没有在他的脸上看见多少悲愁。
方振敬道:“到这种时候,还能镇定自若,倒也是条汉子。”
“什么镇定自若,”庄定迭嗤笑道:“他现在是自知穷途末路,最后给自己争点面子罢了,不过老话说得好,死要面子活受罪,等御史大人出来,他恐怕就要跪到地上乞求恕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