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林间,层层叠叠的枝叶沙沙作响。
“武安君为何说汉家儿郎……要知汉取……”
林子里,陈鸢拱手还礼,很难想象面前这位相貌中正,嘴角隐隐挂着精明感觉的男人,竟是后世里人人口中的杀神白起。
那边,走动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踩着落叶,手中长戈靠旁边树躯,笑着摆了摆手。
“我在下面可是看完了所有,一开始还愤慨不已,可日子久了,也算看开许多,尤其到了刘彻那里,扬我华夏之威,我便认同了,打来打去,不过换一个称呼,换一面旗,到最后还不是一家人,秦也好,汉也罢,有何分别。”
白起言语间笑容温和,丝毫看不出几日里就有数万人丧命他手,白起走在林间,看去外面渐斜的阳光,“但外族不在此列,下次若还有机会,你叫几个擅长打外族的将领,比如卫霍二人就够了。”
话语顿了顿。
“……敌人太少打起来没劲儿,若下次想要灭那婆刹那国,到时再叫我。”
“呃……”陈鸢嘴角抽了抽,“武安君也认识卫青、霍去病?”
“呵呵。”
听到这话,白起看着外面笑了起来,回头走去车牛,声音也在说道:“怎能不识,我们几个常聚在一起探讨用兵之法!”
到了车前,老牛抬了抬脸看去时,白起忽然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脸,轻声道:“后世之人,对我是何评价?!”
“歼灭来敌,千载之下,无人出其右!”
白起抿着嘴唇,静静的立了好一阵,像是仰脸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后世之人知我者,多矣!”
身形渐渐化为虚无,消失在了牛车前。
林间安静下来,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陈鸢望着白起消失的地方,拱手拜了拜,收拾了一下心情,去叫上师父趁天还没黑准备离开。
至于那数万沮乞人阴魂,在昨日夜晚梦境里,就被钟馗化身出来,一口吞没带去了森罗殿里,估摸着一段时间七爷八爷有的忙了。
还有一件事让陈鸢困扰,修为的增长越来越慢,隐隐感觉到那天空之上,好像有眼睛在注视自己了。
他问过云龙老道,后者只说是天雷淬炼快到了,让陈鸢莫要担心云云。
给老牛套上缰绳,去车里问了一句无常木雕,关于森罗殿的事,好半晌,谢七爷那咬着舌头说话的尖锐声,简短的响起。
说上一句:“……暂且没空,问完晚上找你。”便没了动静。
陈鸢无奈的笑了笑,偏头看去师父,盘坐在千神柱后面,双手环抱愣愣的看着车尾,脑袋上还裹了一圈绷带。
“师父……”
“莫吵。”疯老头抬手打断,神色严肃:“为师之前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是黑漆漆的山洞,洞里刻了好多字,还有声音在为师耳边唠叨,怎样听都听不清,正要听清的时候……”
老人看向徒弟:“你就过来了,赶紧赶车走,为师肚子饿,先回去吃饭!”
“那师父慢慢想!”
陈鸢叮嘱了一句,也不打扰,自从那日沮乞人营寨过后,老人经常在梦里挣扎,做一些奇怪的梦,甚至还半夜稀里糊涂的起来,到处乱走。
“师父,坐稳了。”
又说了一句,陈鸢走到车撵坐下,老牛熟悉的从地上起来,拉着车厢缓缓驶出了林子,阳光正斜,一路上车里的木雕不用陈鸢施法,一个个自行跑出格子,拉上白起的木雕,探讨起兵法,倒也是热闹。
贴上疾行符,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广威城,镇海和尚、云龙云贺两位道长早已在院里等候,多是说一些接下来的事。
收回失地,沮乞人歼灭殆尽,该是朝廷重新接手了,这里便没他们什么事了,至于论功行赏,那李安福在陈鸢回来前,来过驿馆一次,想要将四人的名字一起写上功劳簿,云贺云龙、镇海都拒绝,只是不好给陈鸢做主,便仍由李安福将名册报上去。
甚至还立了一个丰功碑,陈鸢悄悄去看过一次,一丈高的大石碑,立在城隍庙右侧,赫然刻了他们四个的名字。
下面安放了长形的香槽,供人祭拜,已有许多百姓、军中士兵排着长龙有序的一一上前插香磕头。
而另一边,还有一面石碑,上面只有武安君白起四个大字,下方也插了不少香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