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屈指瞧了瞧桌子。
李神通就当没听见,继续自斟自饮。
李元吉白了李神通一眼,没有再搭理李神通,自顾自的看起了马周从河北道递回来的文书。
河北道的百姓在经历了夏季抢种,以及世家大户的赈济以后,已经逐渐走向了平稳。
虽然粮食依旧不够吃,但各地为了粮食拦路抢劫,以及四处流窜作桉的氓匪,已经开始大大的锐减。
各地饿死人,亦或者冻死人的事情,也在逐渐减少。
就是朝廷拨付给河北道赈济灾民的钱不够花。
虽然马周等人用以工代赈等多种方式开始节省钱了,但钱还是不够花,还倒欠了齐州粮商一大笔粮钱。
马周的意思是,朝廷要是能再拨付三十万贯的赈灾款项,应该就能缓解河北道的百姓吃不饱的问题。
李元吉觉得马周如果不是太蠢的话,就是在借着这个借口骗钱。
赈灾这种事情,朝廷无论拨付下去多少赈灾款,都不够花。
除了层层吃拿卡要外,地方上的绝大多数的里长、乡老也会频频伸手。
相比于还算有所畏惧,还算有所克制和收敛的官吏而言,做惯了土皇帝的里长、乡老会更贪。
他们绝大多数都是一族之长,或者一乡之望。
百姓们的态度,被他们牢牢的把控在手里,百姓们对外,对朝廷的发言权,也被他们牢牢的把控在手里。
他们贪了赈济百姓的钱,还会将一切的错推到朝廷头上,引导着百姓们骂朝廷,引导着百姓们对他们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的被他们敲骨吸髓。
所以,朝廷无论拨付下去多少赈灾款项,都不够花。
因为根本发不到百姓手里。
李元吉提笔,在马周的文书上挥毫。
三十万贯钱给了。
但必须警惕那些世家大户、一族之长、一乡之望,趁机占便宜。
必要的时候,可以扶持一些人去接替一族之长或者一乡之望的位置。
如有遇到私底下蛊惑百姓为难官府,为自己牟利的,可以向罗士信奏请调遣兵马。
李元吉可没心情让自己的人去跟那些上不来台面的一族之长,一乡之望去勾心斗角。
听话的就留下,不听话的就送他们下去。
有强悍的兵马在侧,没必要跟一群不愿意跟你讲道理的人讲道理。
要跟人勾心斗角,也得跟世家大户的那些人勾心斗角。
一族之长、一乡之望,还不够格。
至于马周拙劣的骗钱之术,李元吉就当没看见。
马周之前在洛阳各地,也就是都畿道各地赈灾的时候,所作所为李元吉都看的清清楚楚。
马周不是一个会中饱私囊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在穷苦百姓身上敲骨吸髓的人。
他骗钱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自己,肯定是为了百姓。
之所以用如此拙劣的骗钱之术,也不是真的为了行骗,而是之前朝廷拨付的赈灾款项已经不少了,李元吉又前前后后给河北道输送了不少粮食。
再明目张胆的伸手要钱,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也显得有些无能了。
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三十万贯,说给就给,你可真够大方的!”
李神通不着痕迹的给李元吉斟了一盏酒,一脸夸张神色的看着李元吉在哪里写写画画。
李元吉瞥了一眼桌上已经被斟满酒的酒盏,白了李神通一眼,“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下去呢。”
李神通有点气急败坏的瞪起眼,“我好歹是你王叔,就不能给我留点脸?!”
李元吉收起了马周的文书,“就因为你是我王叔,你如此无礼,我才没派人将你赶出去。”
李神通不装了,拍着桌子道:“快说,你父亲为何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说完这话,又瞥了一眼李元吉放下的那份马周写的文书,鄙夷的补充了一句,“崽卖爷田,果然是不心疼……”
李元吉摊开手,“我爷家大业大,良田万万顷,我又不惦记那个位置,卖点爷田怎么了?”
李神通刚要反唇相讥,就听李元吉又道:“你肯定也想卖,只是你没机会,谁让你是庶系呢。”
“啪!”
李神通怒儿拍桌,恼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你要不是我李家嫡系,你狗都不是!”
李神通怒吼。
李元吉再次摊开手,一脸无奈的道:“可我就是李家嫡系啊,爷娘给的,我也没办法。我其实很羡慕你们这些庶系,可以通过自己的奋斗得到荣华富贵,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可以享受那种流血流泪的奋斗之路。
可以体会到失去荣华富贵时的沮丧,也可以体会到得到荣华富贵时的幸福。
不像是我,生下来什么都有,一点儿也享受不到奋斗的乐趣。”
李神通大吼,“你个狗贼!给我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