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映婵听着她的话语,想起了灰碑上凌乱的文字,她确信,她眼前的少女至少拥有着一部分时间与梦境的法则,她应该是和时空魔神一样,是神域里出逃的邪物。
可谷小如却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皱着眉摇头:“可别用这种看邪物的眼光看我,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王血,是镇守大人唯一指定的继承人!”
“王血?”楚映婵冷笑道:“你身负王血,却在这里做寄生虫?”
“没办法嘛,我也只是想在这里安居乐业,颐养天年,可有人想害我呀,我总不能等死吧。”谷小如无辜道。
“谁想害你?”楚映婵问。
“你们呀。”
谷小如指指点点地说:“慕师靖想杀我,巫幼禾想吃我,林守溪想帮巫幼禾吃我,其中属慕师靖最为过分,按理来说第一个死的应该是她,可没想到她运气这么好。”
说到这里,谷小如不由唉声叹气,大有功败垂成之感。
“为了将他们三个杀死,我特意准备了这四个弟子,夺舍掉一个,剩下的拿来循环时间,一次循环杀一個,三个正好……唉,现在好了,一个没杀掉,还又多了一个。”
四个人?灰碑上不是有十三个名字吗,另外九个人去哪了?
楚映婵正想着,谷小如又说话了。
她像是一个人孤寂久了,意外得话痨:“楚映婵呀楚映婵,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其实没将你放眼里,毕竟像你这样的仙子,古往今来太多了,顶多是不如你这么漂亮罢了,我本以为你会一蹶不振,没想到这次见面,你还是仙人……小觑你啦。”
楚映婵这才想起她一开始说的那句‘好久不见’,她本以为是挑逗,如今细想之后,对于眼前的少女,她竟也生出了几分熟稔之感。
“你见过我?”楚映婵问。
“当然了,比之第一次见面,仙子更风姿卓韵了呢。”谷小如甜甜地笑。
“你到底是谁?”楚映婵话语更寒。
面对着冷若冰霜的仙子和铺天盖地压来的杀意,谷小如也慢慢地收敛了神色,她将手中的剑柄丢在一边,摆了一个古老的拳架,楚映婵认得这个拳架,这正是‘擒龙手’。
林守溪和她说过,这是他的绝学,专治冥顽不灵的龙族少女,为何眼前这个妖物也会?
摆这个拳架似乎只是为了亮明身份,楚映婵不是龙,擒龙手对她并无效果,很快,谷小如又变招了,她一臂前展,势若冲拳,口喝一个‘镇’字,一臂后缩,如怀婴儿,口喝一个‘守’字,一攻一守的两臂间,蕴含着浑然天成的武技。
镇守……
这一刻,楚映婵终于明悟了对方的身份。
“镇守传承,你是镇守的传承?!”楚映婵寒声道。
“真聪明呢。”谷小如夸赞道:“大家都说胸怀越大仙子越笨,看来是以讹传讹的谣言了。”
她就是巫家世代守望的传承,是小禾前来神域的重要目的之一,只是它深深地潜伏在了一位少女的身躯里,谁也没能发现。
“怎么样,是不是害怕了呢?放心,本姑娘也是怜香惜玉的,只要你乖乖的,我就饶你一命。”谷小如认真地说。
楚映婵却是轻轻摇首,先前的惊异之色已然云散,一双清澈灵眸平静似湖,“你若真这般神通广大,为何不直接将他们三人杀死,还要如此曲折的借刀杀人呢?有什么东西在限制你,对吧?”
“你没必要这么聪明吧……”谷小如苦着脸,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楚映婵没有半点松懈,她将雪鹤轻轻抛起,任其化作无数仙鹤缭绕身侧,随后她手持黑尺缓缓向谷小如走去,暴雨与寒风里,楚映婵的衣裙未被影响半点,依旧舞得飘然,她修长玉白的腿儿在裙摆间若隐若现,将足下雨水踏碎。
这是绝美的景色,可谷小如半点不觉美好,因为楚映婵每走一步,身上的杀意便凝实一分,再度来到她面前时,谷小如几乎喘不过气了。
楚映婵本以为自己会面临一场苦战,可之后发生的事却又出乎了她的预料。
扑通——
谷小如看着仙子款步而来的身姿,双膝一软,忽地跪了下来,她双手伏地,大喊道:“仙子饶命。”
……
王庭。
灰白色的时之雾在王庭间萦绕着,久久不散,小禾与慕师靖目睹了这场异动,她们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丫头竟是个可怕的杀手,先前,她甚至试图杀死亲哥哥!
谷鸣也和疯了一样,他抱着头,跪在地上,不停嘟囔着:“怎么会……怎么会……”
贺瑶琴去安慰他,没安慰几句,谷鸣就一把推开了她。
谷鸣盯着贺瑶琴,冷冷地问:“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早就察觉到异样了,对不对?你没有告诉我……你在骗我……”
“我没有。”贺瑶琴无奈道。
“不可能,你一定知道,你一定知道!”谷鸣固执地说。
两人争吵了一会儿,没有吵出什么结果,向来温和的贺瑶琴也生气了,她冰冷道:“是你这个当哥哥的没有保护好她,你还想把这份责任推给我吗?”
谷鸣跪在地上,哑口无言,只是痛苦不已。
小禾与慕师靖没有理会他们的争吵,而是朝着观音像的方向掠去,她们知道,林守溪与谷小如就在那里!
可出乎意料的是,山间不知何时弥漫起了浓雾,她们根本无法冲出去。
无奈之下,两人只得返回王庭,寻找其他办法。
王庭里,谷鸣依旧跪在水泊中,神色痛苦,他身边的女子却不见了踪影。
“贺瑶琴呢?贺瑶琴去哪了?”慕师靖警觉地问。
“她走了。”谷鸣呆滞道。
“走了?走去哪里了?”慕师靖再问。
谷鸣指了指院子的后方。
所有人都觉得,贺瑶琴应是凶多吉少了。
……
“为什么醒不过来?假的,一定是假的!不……不要……不要过来,这是什么地方?放过我,放过我……我不要去那……不去啊……啊啊啊啊——”
灰殿。
贺瑶琴冥想完这些之后,神色渐渐归于平静,她将灰板交给了眼前的黑袍女子,问:“师尊,如此就可以了吗?”
黑袍女子点了点头,收回了灰板。
“你果然比他更早醒来,我没看错你。”黑袍女子似早已料到。
“嗯……”
贺瑶琴轻轻点头,忍不住问:“师尊为何不挑选大师兄?”
黑袍女子给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不是孤儿。”
贺瑶琴若有所悟地点头。
黑袍女子的身边还站着不少人,贺瑶琴认得他们,这些都是灰碑上的名字,他们本该死去,此刻却完好无损地站在她的面前。
如贺瑶琴一样,他们的灰碑文字也都是伪造的。
“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远很远,走了之后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你们……会不舍吗?”黑袍女子缓缓发问。
弟子们纷纷摇头,皆言自己是本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无牵挂,他们为师尊所收养,无论去到那里,都该追随师尊左右,忠诚不渝。
“那就很好。”黑袍女子轻轻点头,问:“你们还有什么困惑吗?”
贺瑶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师尊,我们境界低微,哪怕追随了您,真的能帮助到您吗?”
“在这个世界,你们境界低微,但在另一个世界,你们都将是绝顶高手,你们现在的境界……正好。”
黑袍女子徐徐说着,脚步缓行至一口古井旁,她低下头,红发垂落,眸光幽邃,“时辰差不多了,该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