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师徒(2 / 2)

师尊这样的人,竟也会死么……她无法想象。

“我去!”慕师靖立刻道:“你送我过去,我去救师尊!”

“谁也救不了她。”黑裙少女平静道。

“为……为什么?”慕师靖呆呆地问。

“因为你见到的是未来的画面,这件事还未发生。”黑裙少女说。

慕师靖彻底呆住了,一时间,她甚至分不清自己该高兴还是伤心,最后,她檀口微动,喃喃道:“你居然也会开玩笑?”

“不是玩笑。”黑裙少女说。

“你的意思是,师尊被围杀的一幕会发生?”慕师靖再问。

“会。”

“一定?”

“一定。”

“救得了师尊吗?”慕师靖再问。

关键的问题前,黑裙少女又缄口不言了,慕师靖血气上涌,气得不轻,她抚着胸口,没有发作,只是道:“那你能不能赶紧送我离开这里啊,我赶时间。”

“礼仪。”黑裙少女说。

“礼仪?”慕师靖微愣,心想你这是嫌弃我没有礼貌么,难道本姑娘还要给你下跪不成?

正想着,黑裙少女已消失面前。

“哎,你别走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慕师靖心急如焚,连连认错。

一双手按住了她的后背。

一推。

慕师靖从云上坠落了下去,她穿越万丈尘埃,撞上了地面,但她没有一点碰撞感,相反,尘埃、大地、银月……所有的一切都如潮水退去,她知道,这是大梦将醒的征兆。

梦的最后,慕师靖抬头望去。

一根斜插的长矛上,那袭黑裙火焰般飘荡,她向自己望来,面容模湖。

……

慕师靖于惊叫中苏醒。

林守溪几乎同时醒来,醒的时候,他大喊着师祖。

他直起身子,低头看着自己,如浆的冷汗湿透了后背。

“都吓成这样了,你还说你不喜欢师尊?”慕师靖冷冷道。

林守溪咬住舌尖,飞快清醒,厉声道:“别说风凉话了,师尊出事了,她要死了,我们必须去救她!”

“那是幻境。”慕师靖说。

“真的,那一定是真的!”林守溪斩钉截铁道。

“你凭什么怎么肯定?”慕师靖问。

“我……”林守溪语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肯定,但冥冥之中,他就是有这样的感应。

“真花心啊,小语长大之后,恐怕也要落入你魔爪咯。”慕师靖澹澹道。

“没空与你斗嘴。”林守溪立刻起身,环顾四周。

庭院中雾气还未散去,这枚神守山的神玺仍然安静地压在这里。

慕师靖看着他心急如焚的样子,心中有了数,她说:“好了,别急,你看到的画面是未来的画面,还没有真正发生,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说不定还能赶上。”

“什么?”

慕师靖的语气胸有成竹,令林守溪怔在原地,他问:“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慕师靖没办法解释,只是说:“你想想,如果那是正在发生的事,那现在我们就算一息万里也迟了,你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吗?”

“不愿意。”林守溪说。

“那你就相信我吧。”慕师靖说。

林守溪也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逻辑,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他冷静了下来,强迫自己不去想师祖垂死前睥睨天下的哀绝仙容,与慕师靖寻找离开这里的办法。

大雾弥漫,原本并不大的庭院似乎没有尽头。

他们走了许久,最后竟又回到了原处。

如此尝试了几番后,林守溪与慕师靖放弃了直接走出去的想法,他们环顾四周,发现这雾气弥漫的长廊上,只有这一局棋盘。

林守溪与慕师靖习惯性对视。

他们都意识到,这局棋盘可能是考验,对于这样的考验,他们并不陌生,在圣壤殿的时候,赞佩神女就曾给过他们类似的棋局试炼。

可是,这局棋根本不是什么残局,相反,它已被填得满满当当,根本无处落子。

“难道说,他是要我们倒着把这些棋子都收回去?”林守溪枯坐片刻,恍然大悟。

“啊?”

慕师靖惊愕,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林守溪也陷入了沉默,他同样觉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之事。

再难的残局都有解法,可已经落完棋子的棋局如何才能倒流呢?

他先将那些被吃掉的棋子提走,棋盘看上去干净了些,但题依旧难解。

“我来试试。”慕师靖自告奋勇。

她伸出手掌,覆在这局棋盘上,似乎在感应什么。

若是平时,林守溪定会嘲笑似地问一句‘你这是在做法吗’,但现在,他屏气凝神,一句话也不敢说。

“有了。”

慕师靖灵光一闪。

她闭着眼,从棋盘上提起一枚白子,放回了竹篓中。

这盘棋刚刚下完不久,人与棋接触时,手指会在棋上留下不同的温度,慕师靖凭借着她超强的感知力,找到了这盘棋的最后一枚子。

接着,慕师靖手下生风,连续提走了七八颗子,林守溪没有阻拦,他认可了慕师靖的提子顺序。

慕师靖起初提得很快,但她的手越来越慢。

时间过去太久,前面下的子气息早无残留,哪怕敏锐如她也做不出抉择。二十颗子之后,她举棋不定,许久之后,才试探性地触碰了一颗白子。

林守溪按住了她的手指,温柔地拿开。

“你做得很好了,剩下的让我来吧。”林守溪平静道。

慕师靖睁开眼。

林守溪脸上的惊惧与彷徨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林守溪深吸了口气,开始棋子。

慕师靖的棋艺并不差,她盯着棋盘,慢慢也看清了局势。

不得不说,这个黑棋下得很臭,收官之时,黑棋频频打勺,将先手下成后手,中盘时,黑棋本有一条大龙,但险些被他自己下死,最后瞎猫碰上死耗子般没被屠掉,做了个劫,苟且活命,再前面,见这黑子连征子都能看错时,慕师靖不由怒上心头,恨不得将这执黑之人痛扁一顿,责令其终身退出棋坛。

林守溪收子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的面容也越来越冷,冷得吓人。

最后,棋盘上还剩一颗子,那是黑子下的第一颗子,这颗子摆放在棋盘天元的位置。

“这……起手落子天元,这人下过棋么,真是又笨又狂妄!我还以为摆在这种地方的,应是什么神仙名局,没想到是这臭棋篓子的杰作。”慕师靖摇了摇头。

“这颗棋是我下的。”林守溪颤声道。

“不管谁下的都是烂……等等,你说什么?!”慕师靖抬起头,这才发现,林守溪的脸色已惨白一片。

“我七岁那年看了几本棋谱,初通规则,在魔门的亭子里摆弄棋子,师父恰好见到,便在我对面坐下,邀我下一局,于是……”

林守溪没有再说下去,他全身都在发抖,许久,他才缓缓举起手,落向那枚棋子,说:“这是这局棋的第一颗子,也是我这一生落下的第一颗子。”

林守溪的手仍在颤抖,他像是在恐惧什么,迟迟不愿将指按到棋子上。

慕师靖轻轻按住了她的手,将他的手指推回拳中,她轻柔道:“我来。”

少女拈起这最后一枚棋子,放回棋篓。

庭院中,雾气消散。

长廊的另一端,脚步声同时响起。

每一声脚步都踩在他们心跳的频率上。

心弦绷紧到极致时。

长廊那端的黑暗如水面破碎,白发苍苍的老国师从幽暗中走来,他停下脚步,望着林守溪,眼神宛若叹息。

林守溪也在看他。

半晌。

“师父……”林守溪起身,喃喃开口,问:“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