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轩仰头喝了一口酒水,也是难为这个关愣子了。
如此作态不过是想要告诉他一事罢了。
燕云未死。
当年家国未曾衰败之时,他们这些大燕的梗骨之臣自然是对燕云这般窥伺皇位之人没什么好印象,可而今国不国,家不家,多了一个大燕血脉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覆巢之下独自求生,想来那个燕云公子而今过的也不容易。
他又仰头喝了口酒水,倒是有大半洒在了胸前。
唯有每次大醉之时,他才能暂时忘却家国,独独去想着当年那个桃花树下的姑娘。
一间酒铺里,平日饮酒虽多,但多少有些节制的关月关通海今日里讲了更多的故事,多是关于那个被燕都城中称为“二殿下”的年轻人。
讲的故事多了些,喝的酒水自然也就多了些。
当年他这个强项之臣对那个只知躲在背后,阴谋算计那张龙椅的燕云公子从来没什么好感。
只是一朝国破家亡,再见故人,已是迥然不同的感受了。
未及天黑,他便已大醉。
……
世上的路很多,有人走走停停,有人一步不停,可只要方向无错,路途再远,终有尽时。
这一日,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带着一条黑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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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东都城中。
燕云看着眼前这座而今天下第一的名城,若论富丽堂皇,尚且不及昔年的燕都。
可这些年,就是从这里出去的一支支大秦铁骑,硬生生砸断了中原诸国的脊梁。
他低着头,将头发随意披散,遮掩着面容。
常说灯蜡之下最黑暗,他这次来东都就是要赌一把。
赢了,逃过此劫,说不得能够回到北地,再振大燕山河。
输了,不过是赔上这条苟延残喘的烂命罢了,反正而今是孤家寡人,他输的起。
黑狗小初跟在他身后,一路上垂着头,夹着尾巴。
离了照顾它多年的老妇人,终究是有些不舍。
虽为禽兽,也有情义。
燕云苦笑了一声,这个乱世里,人与畜牲,谁都不容易。
他随意的蹲在一旁的台阶上,掏出口袋里的冷馒头啃了起来,昔年鲜衣怒马的贵公子,而今落魄的像个乞儿。
“小安子,你走快些。”他耳边传来一阵少女的骄喝声。
燕云抬起头来,那是一个小姑娘,不过十六七岁的最好年纪,穿着一件大绿色的长裙,眉目清秀如邻家少女,身姿还有些纤细,小荷才露尖尖角。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面上还有些稚气的少年,那少年腰间悬着一把牛角尖刀。
正是在外面闲逛的绿萝和周安。
“绿萝,你慢些。”跟在绿萝身后的周安喊道。
绿萝转身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亏你还是个习武之人,连个姑娘都跟不上,以后注定要娶不上媳妇喽。”
周安挠了挠,这个杀人都不曾眨眼的年轻人,羞红了脸。
燕云低下头去,落魄之时,最是看不得这世间美好。
路过他身边时,绿萝反倒是注意到了这个年岁不大的乞儿。
她走到他身边,弯腰摸了摸黑狗的狗头,小初呲了呲牙,却没有真正咬人。
她从怀里取出一块锦帕,连着里面包着的银两一起放到燕云身前。
分明还是少女年纪,却是刻意板着脸,夹着嗓子,老气横秋的道:“你这个年轻人,有手有脚的,做什么流浪汉?这里有些银两,拿去做些小生意,记住,这是借你的,以后等你有了银子就去红袖招把银子还给,还给周安好了。”
少女说完,长出了一口气,虽然学着谢姑娘说话确实过瘾,可小姑娘到底是有些底气不足。
她见那个蹲在地上,抱头埋脸的乞儿没有反应,连忙拉着周安的手臂,带着他跑路。
“绿萝,你真是善良。”周安边走边憨声道。
“可不是,谢姨总是说我心软,最见不得人受苦。”少女叹了口气。
两人渐行渐远,蹲在地上的燕云这才抬起头来,望着那个绿衣少女的背影。
本来已然决定再不流泪的贵公子,脸上又有了些泪痕。
困顿之时陌生人的些许善意,就像一只寒冬里的烛火,澄澈而温暖。
哪怕是自小见惯了世间美丽女子的燕云,也觉得那个绿衣少女真好看。
不能再好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