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些童谣,车厢内的罗希贤不由得说道:“又来了,连东胜都里都有人传唱这些妖邪之语。”
身旁辛舜英放下手中书卷,脸上略带忧虑:“我听这些歌谣,里面似乎提到了赵黍?”
罗希贤冷哼一声:“他如今声威盖世,什么开坛巡境、孛星逆回,一桩桩一件件,我远在星落郡都有所耳闻!”
“没想到短短时日,赵黍竟然有如此成就。”辛舜英看出丈夫语带不悦,转而说道:“他地位骤升,显然是国主刻意提拔,如此一来,难免受人嫉恨,编排出种种诽谤之语。”
“幸进小人!”罗希贤随口一句。
辛舜英劝道:“这话未免太重了。赵黍与你多年同窗,在怀英馆相处日久,他的性情你还不清楚么?”
罗希贤瞪了一眼:“权势会改变人的!当年他不过是一个穷书生,现在尝过滋味,又有国主提拔,焉知会变成什么性情?何况在星落郡时,我已看出赵黍乃是天下一等一的软骨头,否则也不会决意与他分道扬镳。”
“我看赵学弟并不是这种人。”辛舜英轻轻摇头。
“你还管他叫学弟?”罗希贤不掩怒意。
辛舜英耐心解释:“如今你是一方郡守,既然回朝述职,就免不了要与朝中同僚旧识往来,不能凭着意气用事。赵黍如今已贵为公侯,我们都是怀英馆出身,以同窗身份彼此走动,也能免得生分。”
罗希贤冷笑:“人家可未必乐意见我们。”
马车停靠在府门外,罗希贤与辛舜英拜见父亲,寒暄几句后,大司马直截了当地说:“蒹葭关又发生变动了,高平公离奇暴毙,朝中需要另派人主持军务。”
罗希贤问道:“陛下打算派谁去?”
“现在还不好说。”大司马顿了一顿:“不过朝议结束后,陛下单独与我商谈一阵。”
罗希贤闻一喜:“莫非父亲要外任了?”
“现在还不好说,你们别到处传扬此事。”大司马轻捋须髯:“如今坐镇蒹葭关,可不止是要料理军务,新设郡县也要安排官长吏员。而且相比起拒洪关铁板一块,如今蒹葭关内外正好缺少人手,许多人都盯着这块肥肉。”
大司马见辛舜英面露沉思,辞亲切:“闺女在想什么?家里人没大没小,你随便说。”
辛舜英颔首道:“公公,我只是在想,陛下若是早已确定人选,本不必多问。华胥国宗室子弟众多,高平公虽殁,也不缺替任之人,显然陛下是另有想法。”
“高平公难堪重任,若非当年三公大乱后,有让国弃位之功,哪里能都督蒹葭关军事?”大司马毫不掩饰地直道:“韦修文此前给我来信,谈到蒹葭关军务废弛,也是幸亏首阳弭兵以来,九黎国犯境甚少,尚不及酿成大祸。高平公再度履任却无端横死,这是好事,省却许多麻烦了!”
辛舜英心中明白,她这位公公罗翼是从沙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本就看不起那些功劳浅薄、坐享其成的宗室卿贵。
相比起大司马这個虚衔,都督一方军镇的实权显然更加诱人。
“若是有人能从旁举荐,此事或许能成。”辛舜英说。
罗希贤立刻说:“韦叔叔不是在班师路上么?等他觐见陛下,问到此事,想必会提及继任人选。”
大司马笑着摇头:“我是他的老长官,谁人不知?他若是在陛下面前举荐我,只怕事情不成,反惹猜疑。而且武魁军是国主拨出内帑筹建,你要是懂事,以后可别把什么韦叔叔挂在嘴边!”
罗希贤低头称是,大司马起身踱步:“要是在往常,我估计还没那么多计较。当年我交出兵权,就是为了保全身家性命。可如今不同了,崇玄馆在南方数郡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他们不会坐以待毙的。”
辛舜英问道:“公公是担心朝中乱局将一发不可收拾?”
“不错。”大司马重重点头:“此时唯有手握兵权,在外经营,来日若生变数,也能有一处立足之地。如今九黎国新败,蒹葭关一带正是避祸图福之地。”
“其实,我倒是有一个人选,若是他肯出面,公公定能外任蒹葭关。”辛舜英道。
“谁?快快说来!”大司马与罗希贤都好奇追问。
辛舜英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赵黍。”
罗希贤一愣,脸色立刻变得难看:“我父亲能不能外任,与他何干?”
辛舜英解释说:“我这段日子早有耳闻,韦将军虽然奉命都督蒹葭关,但他主要是在外用兵,真正主持地方管治,恰恰就是赵黍。如今他已提前回朝,若能请他出面代为进,事情可成!”
大司马先是一喜,随即脸色微沉:“此举怕是难成,赵黍回朝之后,一直在府中闭门称病不出,就连朝议都不出面。他这分明是预料到别人会上门恳求,干脆避而不见。”
罗希贤冷笑道:“赵黍一如过往胆小怕事,怎能指望此人?他不过是小有成就,立刻引来鼠辈攀附,恐怕过其实,父亲不要被诓骗了。”
“别人信不得,韦修文我信不得吗?”大司马摇头摆手:“当初我也看走眼了,此人在蒹葭关短短时日,便能让废弛气象焕然一新,这种人未来成就不可限量,更该与之好好结交才对。”
罗希贤听到这话,脸上极不乐意,怎么自己再次回到东胜都,仿佛所有事情都围着赵黍转?
“我倒是有个办法。”辛舜英道:“既然以朝堂同僚的身份不便出面,何不以馆廨同门的名义。赵黍不是称病闭门么?登门探病、送药调治,皆是办法。”
大司马面带赞许:“这的确是个办法,可就怕赵黍还是不肯相见。”
“旁人未必能引赵黍出面,但怀英馆中,一者张首座、二者石火光,都是赵黍最为介意之人。”辛舜英笑意中带着自信:“我有办法,能见到赵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