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舟子自然十分满意,随后又问:“但除了积功累行与设科考校,还是有一些人修为高超,却未必精通所考科目,也无深厚功行,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赵黍两手一摊:“这种人不就是栖山修士么?他们本就不打算入世受命,何必替他们的前途设想?”
“也对,倒是我想多了。”
……
林老头呵出热气,连连搓手,反复冻破的手指肿胀红紫,尽管不比年轻时灵便,但每逢冬天,还是感觉双手如针扎般疼痛。
推开房门,难得感受到一丝暖意,就见自己儿子与儿媳守在灶台边,对坐垂泪。
“怎么了?”林老头上前烤火,拍去身上雪花。
林家儿子抹去泪水:“刚才庄头来了,说是咱们村子的地,明年要改种桑苗。”
“啊?好端端的,怎就要改种桑苗了?”林老头不解。
“我听别人说,老爷们要卖丝绸,就要种桑养蚕。”林家儿子叹气:“咱们家刚还了庄头几斗稻谷,明年春播之后还不知道怎么挨过去,现在改种桑苗,明年日子……还怎么过?”
说完这话,儿子叹息,儿媳啜泣,怀里的孩子似乎察觉到悲伤气氛,也哇哇大哭起来,儿媳只得又摇又晃。
林老头瞧了一眼,说:“孩子许是饿了,喂点奶水就好。”
林家儿媳也不敢抬头,低声道:“我这些天……没有奶水了。”
这话一出,家中三个大人都没了言语,只剩下孩子哭啼声。
“村东头的胡家媳妇也是刚生孩子,我去求求他们家。”林老头撑着膝盖起身。
林家儿子拉住父亲:“算了,胡家向来看不起人,哪里会帮咱们?”
“刚过年,大不了给他们磕几个头。”林老头裹了裹单薄衣物,匆匆走出家门,顶风冒雪,忍着剐肉钢刀般的寒风,终于来到村东头的胡家。
比起自家连篱笆墙都不齐整,胡家能用上夯土围墙,比村里其他人富庶不少,每天都有热乎乎的咸豉酱拌黑豆饭,夏天日头最盛时还能喝上酸米浆,简直是奢侈。
林老头在院外拢着袖子,徘徊思量许久,最后实在是被寒风吹得脸面发僵,只得壮起胆子上前拍门。
“谁?!”胡家大郎一脸警惕推开门来。
“是我,林老头。”
胡家大郎见他身后无人,问道:“有事么?”
林老头强撑笑容:“我家媳妇不也刚生了孩子吗?这两天不知怎的,奶水不够,孩子哭个不停,所以、所以想请你胡大郎的媳妇帮衬帮衬。就不知……”
胡大郎“哦”一声,也没立刻答应,只听屋内有人询问:“是谁来了?”
“林老头,他媳妇奶水不够,想让咱家的帮忙。”
“大冬天的,让他进来吧。”
胡大郎略显嫌弃,但还是打开了门,一股热气冲出,林老头赶忙进入,就见屋中满满当当坐了几十个汉子,都是村里各家的男人。
“你们这是……”林老头一时不解,莫非他们都是来给胡家拜年的?自己等下磕头还好不好使啊?
“孩子他娘,你领着大郎媳妇,去林老头家一趟。”俨然一家之主的胡老头穿着厚实袄子,身材魁梧,朝着后屋说话,末了补充一句:“灶台边上有一盆豆饭,也一并送过去。”
听到这话的林老头喜出望外,赶紧跪下就要磕头。胡老头一摆手:“行了!别整这些,你既然来了,就留下来聊事。”
“聊什么事?”
“庄头来传话了,咱们村子要改种桑苗。”胡老头脸色难看:“这几年收成不好,大家都欠下不少,咱们村子好些人家都快揭不开锅了。这桑苗种下去不能当饭吃,咱们不知庄头怎么个收法,也不知能不能抵足口粮,大家都不乐意改种桑苗。只是这回庄头领着十几号庄勇来,就怕容不得咱们反驳。”
“所以咱们才来找胡头儿啊!”有人说道:“胡头儿你当年也曾上阵杀敌,比咱们这些庄稼汉子有见识,肯定知道怎么办。”
胡老头沉默片晌:“王老爷的势力你们也知道,咱们村子往外走一天一夜,都是他的地盘。哪怕跑到东边的县城,也是另一位王老爷的地界。何况这年头谁乐意抛家舍业?”
“可总不能就这样干看着吧?”
林老头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问道:“难道就不能找官府?”
这话一出,只有几声冷笑和讥讽目光,林老头忽然来了脾气,干脆说:“我昨天在村外捡柴,正好遇到一伙猎人,他们说贞明侯过几日就要来县城。还说贞明侯最能给平民百姓主持公道,那些老爷见了贞明侯都吓成鸡崽模样,我们干嘛不去求贞明侯呢?”
显然很多人都不相信林老头这话,但也有部分人被说动了,他们纷纷望向胡老头。见这位经历战场的老兵叉抱着手臂,沉声说道:“我亲自跑一套县城。如果消息属实,我宁可豁出命去,也要给大家挣条活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