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谢过贞明侯了。”韦将军苦笑道:“只是如今时局,恐怕容不得我赋闲静养啊。”
“韦将军何出此言?”赵黍问道。
“贞明侯不必明知故问。”韦将军叹道:“国主已经颁旨,另设振威、宣威两军,就按照武魁军的方式操训练兵。”
此事赵黍还真是刚刚听说,于是问:“国主打算安排谁来统军?”
“是跟随国主身边的郎官近侍,不用外臣。”韦将军说:“以贞明侯的智慧应该明白,国主另设两军,所为何事。”
赵黍离开东胜都,在国中各地布置坛场,至今已过一年有余。尽管他在地方上横扫豪强,权势堪称滔天,但是对朝中诸事几乎从不干涉。就连赵黍上书提议的设科选士,也是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在武魁军外另设两军,所需人力物力定然极多。如此看来,国主不仅是要对付崇玄馆,或许还考虑到将梁豹一同扳倒之后,要如何应对别国的趁乱进攻。
不过赵黍从韦将军的话中还听出其他意味,国主没有让赵黍与韦将军参与新设两军的操训演练,估计就是不希望他们能够插足其中,要让新设两军完全听命于国主。
毕竟武魁军与韦修文、赵黍的关系太过紧密,一者为将、一者为师,他们二人在武魁军中的地位声望,绝非外人可比。
“这一次三川洪涝,几乎各家馆廨都派出修士人手,唯独崇玄馆没有回应。”韦将军低声说:“这种架势,任谁都看得出来,崇玄馆已经与国主形同陌路,大乱马上要来了,现在是箭在弦上,就看是谁先动手。”
“梁国师不是尚在闭关么?”赵黍问道。
“或许这就是国主提防戒备的原因吧。”韦将军言道:“谁也说不准地肺山中的状况,万一梁国师并无大恙,而是设好圈套引诱我们往里跳,那可就要遭殃了。”
赵黍沉默以应,随着地盘布置渐次完备,坛场气象便越发浩大,与青崖仙境的气机勾连也越为密切。他怀疑有个别高人已经看出其中端倪,推测出梁韬并非受伤而闭关。
但梁韬潜藏不露,如此反而使得其他人不敢贸然动作。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落入梁韬设下的算计,这种难以预料,反而使得梁韬更能震慑世人。
不过赵黍觉得,国主或许也有别的潜藏手段,于是随口问道:“梁国师公认是在世仙家,就算不谈崇玄馆,世上又有谁能够对付得了他?”
韦将军扭头左顾右盼,赵黍见他如此,弹出一道符咒:“我已经收拢周围声息,韦将军但说无妨。”
“这样也好。”韦将军斟酌片刻:“贞明侯觉得,国主要对付梁国师,会没有高人相助吗?”
“高人?”赵黍问:“莫非是东海剑仙鸿雪客?”
韦将军摇头:“鸿雪客那等出世高人估计不会帮忙,但东海并非只有鸿雪客。”
赵黍知晓东海之中不乏出世遁隐的修仙高人,只是这类人物既然选择远居海外,显然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牵扯进昆仑洲的纷争。
“不知是哪路海外高人,足可让梁国师忌惮?”赵黍试探着询问。
“幻波宫,贞明侯可听说过?”韦将军笑容神秘。
赵黍皱眉:“有所耳闻,但所知寥寥。”
“传闻当今后戚周家,就是东海幻波宫的后人。”韦将军说道:“而且不止于此,幻波宫与东海各家水府也有密切往来,他们缔结盟好,已经让崇玄馆无法从东海水府获得灵材珍宝了!”
赵黍心下暗惊,类似的状况他曾听姜茹提及,不过当时她只是说崇玄馆近来获取的水府奇珍数量远不及以往。现在细想,恐怕就是幻波宫暗中推动的结果。
“幻波宫与东海各家水府这是打算插手昆仑洲了?”赵黍将信将疑:“不是我眼高于顶,只是这些远居海外的修仙之士,未必经历过五国大战那样的淬炼磨砺,即便有三五个修高功深之辈,真到了斗法厮杀的场合,反倒会乱了阵脚。梁国师斗法本事我算是见识过的,光靠人多势众,远远胜不了他。”
韦将军笑道:“这回可算是贞明侯你看错了。东海并不是什么太平世道,各家水府宗门也要抢地盘的。一些岛屿上的番邦土人,照样打打杀杀。也许他们风俗习惯与昆仑洲不同,但绝不是温吞闲散好欺负的。”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的赵黍有些失望:“我原本还以为,栖身海外仙岛的高人都能安享清静太平。”
“但凡有人,就有纷争,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太平日子。”韦将军劝慰道:“贞明侯这一路开坛巡境、削平群豪,你的心思我也是明白几分的。按说这种挖土修堤这种苦差事,无需馆廨修士参与,但你还是竭力而为,甚至因此耽搁正事。”
“救民于水火,才是正事。”赵黍望着天上渐渐飘散的乌云,自从赞礼官的纲纪法度瓦解之后,他便不能直接策动天地之气,而是要向梁韬借法。所借法力深广几何,要看自己与青崖仙境法脉勾连深浅程度。
只是过去赞礼官的纲纪法度以济物利人为宗旨,赵黍心性也是以此立基,如此上格天心,便能策动天地之气,把握造化之功。
而青崖仙境的法脉是以仙家清静为根基,加上梁韬意图独掌天地气数的心境,这使得赵黍不太能契合玄理,因此行法运用总觉得隔靴搔痒,难尽全功。
如果置身福地气窍还好,可要是失了地利辅赞,赵黍的法事之功便大为减弱,以至于祈晴收雨也只有几日灵验。
其他人十分敬佩赵黍的科仪法事,可他明白,自己的法事之功反倒不如过往。至于说梁韬给赵黍许诺未来师君之位,能不能成尚且难以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