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棺可长保生机?”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姜茹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对梁韬说:“首座,您如今重伤,不如……”
这话一出,众人心思各异,有些崇玄馆弟子已然盯上端兆与他身后那口铁棺材。
“你们要做什么?”端兆冷哼一声:“打算夺棺救梁韬?痴心妄想!”
端兆抬掌虚按,真气凝成百十刀芒环绕周身,蓄势待发。
眼看崇玄馆弟子打算一拥而上,梁韬喝阻道:“退下!”
众弟子还要劝说,梁韬一摆手:“勿复多言,我自有安排,你等退下。”
众弟子无奈告退,姜茹只得言道:“首座,请您尽快服丹调息,如今状况还需要您主持大局。”
“哪里还有什么大局。”梁韬自知命数已尽,望向一旁昏迷不醒的赵黍,然后对端兆说:“张端景是否跟你说过,要带走赵黍?”
端兆撤去法力,不情不愿地回答道:“确有此言。”
“把他放进棺中。”梁韬言罢,端兆看了赤云二老一眼,对方也是颔首点头,他于是赶紧照做。
正当端兆要合上棺盖,梁韬又出言道:“等等……姜茹,随便帮我捏个泥人。”
姜茹不明所以,只得照办,反正附近尽是破乱土石。
梁韬艰难起身,来到铁棺旁,看着内中安静昏睡的赵黍,露出几分笑容,他先是把紫辰玄威剑与大明宝镜小心裹好放入棺内,随后抬手并指,默诵经韵,竭尽全力凝化一道符印,随指按落。
“日后便有劳阁下照顾赵黍了。”梁韬指尖按在赵黍眉间,语气诚恳。
端兆以为梁韬在跟自己说话,没想到堂堂在世仙家也有这般恳切之语,或许这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会照顾好他,张端景已有安排。”端兆言道。
梁韬收回手,鹰眉隼目再度显露尊严威势:“什么安排?”
“我不能说,你也别问。”端兆生出警惕。
“好,正该如此。”梁韬点了点头,打开怀中玉匣,将其中一枚九鼎神丹取出,把另一枚连同玉匣枕在赵黍脑后。
再扬袖,仙风荡秽,梁韬将赵黍一身血污拂去,见他咽喉处尚有自刎时留下的轻浅伤痕,渗出一滴血珠,于是伸手轻轻抹去。
“盖棺吧。”梁韬让开位置,看着铁棺渐渐合上。
而怀明先生在一旁用长袍将徐凝真尸身盖好裹起,小心递给端兆:“也麻烦你将赵黍母亲好生安葬,起码让他醒来之后,不至于太过悲伤。”
“我明白了。”端兆又补充一句:“日后若是无事,我们不会再见。”
怀明先生微微点头,端兆于是拖着铁棺,再度施展掩形幻术,转眼不见踪影。
“首座,泥人捏好了。”姜茹递来一个粗陋泥人,只有头身四肢。
梁韬接过泥人,将指尖那滴血珠抹在泥人上,书成符咒,然后再吹一口真气,随手抛出的泥人一下子变成赵黍模样,只是神色木然。
做完这些,梁韬整个人脱力倒下,站都站不住,姜茹赶紧将他扶到一旁。
“将他放到角落,用剑刺进胸膛。”梁韬气若游丝,脸上已浮现枯藁之相。
姜茹清楚梁韬已然回天乏术,只得含泪照做,将变成赵黍的假人处理妥善,如同一具尸体,随便找来一柄长剑刺入,也有鲜血流出。
“让他们过来。”梁韬轻轻抬手,姜茹呼唤剩余的崇玄馆弟子上前。
“今后你们便听姜茹号令,崇玄馆……”梁韬轻声苦笑:“今后再无崇玄馆,若要保全性命,你等日后也莫要以崇玄门人自居。”
众弟子哭声一片,哪怕清冷如荆实,也难掩哀色。
“瞻明,这些年我待你如何?”梁韬忽然望向一旁瞻明先生。
“极尽拉拢之举。”瞻明先生不咸不澹地回了一句。
梁韬也没有理会个中讥讽之意,对身边姜茹说:“风火窟之下有一条暗道,可以逃出地肺山。你们趁眼下乱象四起尽快离开,我在东海凿建了一处秘密洞府,芙瑶应该跟你详细说过吧?”
姜茹垂泪不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连连点头。梁韬将手中仅存的九鼎神丹塞给姜茹:“这一枚是留给你的……你等去到东海洞府之后,切记不要惹是生非,谨记今日之祸,后人莫要行差踏错。”
众弟子闻听此言,哭声大作,有人也极力劝说梁韬一同逃离。
怀明先生原本不好插嘴,可他忽然望向南山,言道:“不好,外面兵马进山了!你们赶紧准备离开!”
“去休、去休,今日所历,正是你等要勘破之障。”梁韬脸上并无遗憾之色。
“快!我感应到里面还有高手,要是他们发现阵式被破,眨眼间就能冲上来!”怀明先生不再客气,将一帮崇玄馆弟子连拖带拽,带离梁韬周围。
众弟子咬牙含恨,只得跟着瞻明先生前往风火窟,姜茹临走前朝梁韬俯首叩拜,再起身擦去泪水,神色决绝,转身回头。
押后的怀明先生回望一眼,见梁韬盘坐于地,垂头不起,他表情复杂,只得匆匆离开。
片刻之后,十余名修士纵跃而至,随后还有大批兵马赶到,他们看见地肺山顶一片凌乱,显然此地经历过惨烈大战。
“地肺山当真不同凡响,外面又是打雷刮风、又是地裂喷火,这里倒是平静得很,逃进来果然没错!”为首将领松了一口气。
“小心!有人!”前方修士惊呼,立刻吓得众将士小心戒备。
当众人得见梁韬在残垣败瓦间盘腿垂头,uu看书www.uukanshu.com 旁边赵黍剑插胸膛,分明气绝模样,心头打鼓。
“那人莫非就是梁、梁、梁……”那将领看见梁韬,却不敢直呼其名,忌惮万分。
旁边修士说:“我并未感应到生机气息,说不定他已经……”
“死了?!”将领大喜过望,正要冲上前去砍下头颅,却又被修士拖住:“将军不怕有诈?”
将领立刻停住,倒吸一口凉气,连声道:“对对对……谁敢去拿下国贼?朝廷有命,斩其首级者,赏万金,封五千户侯!”
众将士面面相觑间,一名提着重斧的大汉上前道:“我来!”
就见那大汉一副憨傻之貌,估计也没多少利害顾虑,直接上手一把揪住梁韬头发,打算割下脑袋领赏。
谁料刚刚揪起,梁韬全身上下便化为烟尘,半点都把握不住,飘散天地之间。
“搞什么鬼?”憨傻大汉愣了一下,却见旁边还有一具死尸,毫不犹豫挥斧砍下脑袋,然后问:“头儿,这个算不算?”
“这个……莫非是赵黍?”将军也是一惊:“这个可是值五千金、两千户侯啊!”
此言一出,弄得在场许多将士颇为不忿,如果知道根本没什么诡异难测的术法手段,他们早就上去将赵黍剁成肉泥了。
有人看着那憨傻大汉越发不顺眼,也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箭将他射倒,赵黍的脑袋掉落在地,彷佛往热油锅里投入一点火星,立刻引得众将士疯狂争抢赵黍的头颅。
顷刻之间,地肺山顶峰再度变成血腥的厮杀场,为了争夺赵黍头颅,千百将士迷狂相杀,尸骸枕藉、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