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黍也懒得理会,回到宅院之中略施法力,藤木将其余修士尸体甩出院墙,然后盘旋环结,化作巨大木笼,表面长出许多细嫩新芽,罩住整座荒废宅院,从此内外隔绝。
……
“大人,山中风雪甚急,不如让卑职跑一趟吧?”
一名精干书吏将雪白狐裘披在老人身上,不住劝说道:“上景宗的仙家与大人您有师徒缘法,何况您又是当朝左相,连陛下也对您万分依仗,他们理应派人出迎。如此尊贵之身,若是受了风寒,绝非国家之福啊!”
老人有些倔强地摇头摆手:“你既然都说了我与仙家有师徒缘法,岂有弟子等师长迎候之理?剩下这段路我自己走就好,你们在此处稍作等待。”
精干书吏无可奈何,只得躬身揖拜,看着老人裹紧了雪白狐裘,一步步沿着古旧石阶,走进一片迷蒙风雪之中,身影转眼消失不见。
老人步履沉稳,对四周风雪视若无睹,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石阶,攀登片刻之后,风雪骤然止息。
此时再抬眼,一片朗朗苍天豁然而现,向东眺望,可见千丈雄峰屹立云海之上,另外还有部分山头峰顶,好似汪洋大海中的小岛,星罗棋布点缀在缥缈云岚间。
每次回到天城山,望见这不属于人间的仙家景致,老人肩头都会不自觉地放松,仿佛俗世间千般尘劳、万般浑浊,都在此刻消散无踪,让人获得一份超然清静与安宁。
老人无声轻叹,如果可以,他也希望留在山上,从此坐卧云端,闲观日月升沉、三光斡旋,只可惜他的身份,容不得怠惰松懈。
重新迈起脚步,老人继续向上攀登,不多久在一处山径转角处,看到一块巨大山岩从崖壁间向外突出,下方是翻腾云海,一旦失足跌落,必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然而在天城山上的,无不是修炼有成之辈,轻身飞腾不过寻常事。
此刻就见一名身穿麻袍、脚踩葛履的年轻道人斜卧在巨岩之上,一手支着脑袋酣睡不醒,呼吸吐纳间,下方云海随之翻腾鼓荡。看似轻若无物云浪拍打在崖壁上,竟然发出隆隆声响。
看到这位麻袍道人,老人上前两步,撩袍跪倒在地,恭敬叩拜道:
“不肖弟子何轻尘,拜见师尊。”
“搬出何轻尘这个俗名,而非道号疏为子,是要证明你仍心向尘俗么?”含元子眼也不抬,仍旧做吐纳状。
“弟子辜负师尊厚望,沉湎俗情,不能自拔。”何轻尘以额触地,几乎要埋首尘泥。
“何轻尘、何轻尘,当年我听到这个名字,还觉得你仙缘深厚,于是收你做关门弟子。”含元子轻轻一叹:“我门下七名真传,老大、老二、老四都死在战场上,老三悟性稍差,至今未结胎仙,此生仙道难成。
老五悟性是好,却行差踏错,被我清理门户;老六是个情种,扯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跟着富家千金快活去了。就剩你这个老七,我寄予厚望,结果你也下山奔前程……难不成是我修为太高、承负太深,反倒夺了弟子气运不成?”
“师尊请不要这样说。”何轻尘语气中满是懊悔之意。
含元子坐起身来,收起寂寥之意,挥挥手说:“行了,起来吧!再怎么说,你如今也是有熊国左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负国家气数,我可受不了你的跪拜。”
何轻尘没敢反驳,只得站起身来,即便他的形容外貌看上去比含元子老迈得多,但神情依旧恭敬。
“你等闲不会上山,有什么事找那四位就好,反正他们更乐意听你的话。”含元子一副优游之态:“说吧,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师尊我出面?”
何轻尘回答说:“弟子目前正布局对付旭日神教,已经大致探明他们图谋在磻阳、桑洛、丹丘三郡起事。弟子准备将他们引出之后一网打尽。”
“哦,这帮家伙终于按捺不住了?”含元子轻声一笑:“复兴天夏朝,也亏他们想得出来,还搞了个旭日神教,鬼鬼祟祟。”
何轻尘言道:“师尊平日里隐遁不现,此等宵小自然觉得有机可乘。”
“你这是责怪我咯?”含元子问。
“弟子不敢。”何轻尘回答说:“倒不如说,恰恰是得益于师尊隐而不现,才能让这等鼠辈显露,便于我等剿灭。”
“那你放手去办就好。”含元子说:“虽然他们是有几个厉害人物,可终究不成气候。难处在于后续料理,但这也是你擅长的。”
“弟子明白。”何轻尘说:“但眼下另有一事,有一位外来高人忽然出手,恐怕会破坏弟子的布局。”
“但凡是局,就难免会有漏算和意外。”含元子问:“是哪路人物,值得你如此忌惮?”
“玄圃堂,徐怀玉。”
“又是他?”含元子一听这名,先是一怔,然后发笑说:“这才歇息一年左右,他又冒出来了?”
“弟子刚刚得知,徐怀玉此人出手截留了千机灵矩。”何轻尘说:“弟子担心此人搅局太深,会将那位教主提前逼出来,届时无论双方斗法结果如何,都必定使得旭日神教拖延起事之期,致使弟子布局功亏一篑。”
“所以你希望我出面,劝这位徐怀玉不要插手,让你把接下来的棋局布好,对不对?”含元子笑道。
“师尊当初派人传话,让弟子留意此人,日前探听得知,便知这徐怀玉绝非寻常之辈,修为法力之高深,门内估计只有四仙公可与之相提并论。”何轻尘说:“只是四仙公一举一动为世人瞩目,此事不便出面,弟子只能亲自来求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