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训练不是很依赖器械,很多技战术都是徒手。有的动作需要不断强化、不断强化,这样才能在关键时候争那0.1秒。
自从铁山市的事情之后,青山再也不会觉得自己对队伍没用,所以他日常就是听陆哥和燕队长的安排,其他时间,就按照师父安排的训练计划进行训练。
他每天,都能训练超过3小时,非常枯燥无味,也没有人对练,就他自己。要是换做常人,早就懈怠了。
“哈!”青山一个肘击,打在了墙上的厚垫子上,墙体微微一震。接着,他没有停顿,身体扭转,另一侧胳膊的摆拳接着跟上,墙体再次一震。
楼上领导正在开一个简单的小会,就总感觉有些震,会后好几人都赶了下来。
今天是大年初一,开会就几句话,通告一下昨晚的事情,鼓励大家一方面要做好轮休,另一方面不要懈怠。
大家下来之后,几个人在门口,发现这活动室只有一个人在训练,几位领导围观了半分钟,也没进去,就一起离开了。
所有人都认识青山,毕竟青山可是辽东市局的骄傲。不仅在职业警察选拔中成绩优异,更是去年下河救人的英雄人物。现在,大家看到青山转正,跟了这样的队伍,所有人都很欣慰。
警察,尤其是这些领导,这些人有时候很难评价,不可能用一句话总结这些人。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喜欢青山这样的兵。
只可惜,即便他们都是大领导,也不可能把青山留在自己手里,除非三年后青山回了辽东市。
想到这里,为首的一个领导说道:“这个石青山,家里是什么情况?”
“林局,他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和他父亲相依为命。他父亲现在正在咱们辽东市打零工,还带了几个朋友一起做。”有政工的同志立刻说道。
石青山转正,家里的情况自然要摸清楚,政工的同志这方面工作很到位。
“哦?他父亲为人怎么样?”林局饶有兴趣地问道。
“据说为人非常耿直,几个他带的朋友也都是信任他的为人,才跟他一起做的,”政工的同志道,“只不过,他以前遇到过打长工没要回工资的事情,从那以后,他一直都打零工,工资一天一结。”
“没要回工资?”林局的表情立刻带上了愠色,“王主任,农民工工资问题,可不是小事!”
“林局,我明白。”王主任能不明白吗?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听到这什么都能明白,“这是我的责任,工作没有做到位。”
林局面色缓和,他当然知道这个事和王主任没有关系,但是他没有回复王主任的话,而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向健身房的位置:“五年前,东坡村和岔口村的两起案子,是我们工作的失职。现在,由我们本地支队出去的队伍,带队回来纠错,这是好事。”
林局特地加重了“本地”两个字的声音,顿了顿,接着道:“而且,我还听说,他们之前在铁山市,办了一起大的毒案,毐贩那边有两把枪!也就是这个石青山,一个人打倒了三个人,才使得任务圆满成功。现在,他们这个队伍,给我们市局长脸,而且做的是最苦最累的活,我们不能无动于衷啊。”
这一下,可不是王主任重视了,一旁的几个副职,都纷纷表示需要加以重视。
...
这大年初一,谁也不曾想过,大年初一的下午,正在村里拜年的石成进,就被警察找上了门。
四名警察,找到了石成进和他曾经带的一个人,把当年石成进被拖欠的工资,给送了回来。
这个事,是石成进心里一个很难跨过去的坎,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石成进当时带着村里的朋友一起出去打工,整整忙了半年,最后却一分钱工资没拿到。
也因为这个事,石成进一度不敢带着别人一起干,一直都是打零工,直到后来才敢带着人打零工,工资必须日结。如果老板不结账,石成进直接结一天的工资也能结的起。
一个人一万多块钱,这钱放在现在不是很多,当初可真不少。
这钱被送了回来,石成进感动得不得了,都要给人家警察跪下了。
石成进当初带出去的那个人,在村里,现在过得非常困难,拿到这笔钱,也是感恩戴德。这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这人怎么能想到,大年初一,能有警察亲自送过来?做梦都不敢想!
这个人不傻,他知道石成进的儿子当警察了。他立刻猜到,一定是石成进的儿子出息了,帮忙把钱要回来了,满村到处宣传这个事,说人家石成进有了个好儿子,有大出息!
甚至,石成进都没有想到,到了大年初二这天,就有好几家媒婆,主动找上了门!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时间拉回大年初一这一天。
陆令大清早,一个人,出去拜年去了。
他拜年的对象,估计燕雨都想不到。
向斌。
说实话,向斌都没有想到,大年初一,早上七点多,天刚蒙蒙亮,居然来了这样一个不速之客。
要说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那绝对一点毛病都没有。
“过年好啊。”陆令道,“向总,给你拜年真不容易,我等了半小时了都。”
“陆队长也不提前说一声,”向斌穿着很正式的衣服,伸手给陆令安排坐下,然后让人给泡了茶。
陆令倒是也不客气,端起茶杯,闻了闻,这才放下:“向总好潇洒,好茶啊!”
“喜欢就带点走。”向斌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喝点没事,拿走就算了,这价值太高,”陆令摇了摇头,接着再次端起杯子,吹了吹,喝了一小口。
确实是好茶!
这已经是正月,去年的茶最起码也放了半年,但茶水的甘甜、醇香、茶香一点都没有淡化,可见储存时下了功夫。
“陆队此行前来,所为何事?”向斌问道。
“第一,过来找你拜年,叙叙旧;第二,如果你有什么事,也可以问我,我可以给你解惑。”陆令道。
他就一个人前往,只跟燕雨说了。燕雨本身要让陆令带着青山过来,但陆令觉得那样反而不好,他就一个人赶过来,什么也不需要怕。
向斌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绝对不可能这种情况下对陆令不利。
“哦?我还真有一事,想问问陆队长,”向斌道,“是我女儿的事情。她的事,说实话,我为此痛哭过,但这可能就是她的命,我也没有办法。我现在只想知道,当初警察抓到她的时候,她旁边的人,是什么情况?”
“向总果然神通广大,居然能知道当天抓她的人是我。”陆令笑着点了点头,再次吹了吹杯子里水,又喝了一小口。
“愿闻其详。”向斌摆出来的姿态比较低。
“别的事,我确实可以和你说,但这个事不行啊向总,”陆令道,“我知道那个随从是你的人,你是想知道他是否称职吗?还是当时他有什么特殊的使命?这我怎么跟你说呢?如果正好我说的不对,我说完后,这个人不知道被谁给害死了,这大年初一的,我岂不是造了杀孽啊。”
“陆队说笑了,”向斌丝毫没有在意陆令没有回答,摆了摆手,“涉及我女儿,想了解的更深刻一些罢了。”
“嗯。”陆令点了点头,却是代表这个话题他不想谈,“向总还有别的想问的问题吗?”
“没有了。”向斌摇了摇头。
“那我说?”
“好。”
“你是个能人,只可惜,教育孩子你有问题。”陆令直指向斌内心痛处。
向斌听闻,终究是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真的有点晚了。”
“那你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吗?”陆令问道。
“嗯。”向斌点了点头。
“原因多种多样,说一个重要的点吧,对你女儿来说,主要是她小时候缺乏家庭的陪伴,你们能给她的,多是一些物质上的满足,”陆令接着讲了讲满足阈值的理论,“她的满足阈值拔得太高了。”
“有道理,我们这辈人,从小吃过苦,所以反而不会被迅速拔高这个阈值。”向斌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是这样,一般来说,富一代除非到了老年,或者富得太久了,否则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而富二代不行,他们十几岁就可能出现这种事。”
向斌点了点头:“陆队,你刚刚说到,你有话要跟我说。”
“主要也是来找向总聊天,”陆令再次喝了一口茶,这个时候,陆令后面的人过来给陆令把茶斟满,陆令见茶水倒满,这才开口说道,“我想问问向总,是怎么给人分级的。”
“哦?”向斌本以为陆令会问他一堆关于案子的事情。
“嗯。”
“你所谓给人分级,是什么意思?”向斌问道。
“字面意思,都说这世上的人,分三六九等,想听向总分享一二。”陆令道。
“这个...”向斌道,“这很难定义了,但是可以细分一下吧,如果让我分,我会把中国,现在的社会,分为十个阶层。”
“愿闻其详。”陆令把之前向斌说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最顶级的10阶,这个咱们就不说了,你知道有谁,我们就说下面九阶吧,”向斌道,“最下面有三个阶层。第一阶层的,是那些绝对意义上的贫困,他们或残疾或年老,没有办法创造足够的价值,只能吃低保或者低保都拿不到,过得非常凄惨。这部分人,能吃到社会的红利,拿着低保,消耗着医保,但过得很难。除了个别好吃懒做之徒,其他大部分比较凄惨。”
“第二个阶层,就是普通的贫穷的农民或者赚钱能力很弱的工人,他们一年有个一两万的收入,几乎攒不下钱,孩子上学都比较困难,但是他们相对不那么年迈、愿意劳作、也手脚灵便,能创造社会价值。”
向斌顿了顿:“第三个阶层,就是普通工人,这些人一年能能拿到三五万,如果去了大城市,也能拿个七八万,这些人就有了初步的消费能力,享有不少权力,但是距离中产,还确实有鸿沟。这些人,是社会的主要生产力之一,起码占了总人口的一半。”
“那中产呢?”陆令问道。
“第四阶级就进入了中产。第四阶级,虽然说是中产,实际上和第三阶级一样苦。这些人,有不少是公务员、事业编,还有一些在辽东一年赚十万,在一线城市年入二十万。这批人有不错的日常消费能力,就算是没车,也都买得起车。这些人,现在大部分都背上了房贷,除去贷款的部分,收入和第三阶级差不多。就好像我说的公务员,很多农村家庭考到城市里的公务员,看似一步迈进了中产,却在这个陷阱里,永远离不开。想进入第五阶层,可能性几乎为零。”
“第五阶层,才算是正儿八经的中产。一般来说,在城市里有两套房,有不俗的净资产。不同城市的定义不一样,总之,这批人已经衣食无忧,开始享受这个国家发展带来的好处,他们可以没有压力、没有借款、为了享受地去旅游,而不是去穷游。他们可以按照自己的需求购买合适的车辆,可以支持家庭成员一起出国玩,可以购买日常需要的所有东西而不担心价格问题,也是初步的,开始用金钱,来换取时间和健康。但这些人,他们没有很强的资产增值能力,只能维持第五阶层,不会跌落,也很难上升。”
“第六阶层,这算是中产阶层里的高级人物。这些人俗称‘小资’,真正意义上有能力天天喝喝下午茶,或者有的工作很忙但收入很高。虽然买房不能完全自由,但是即便在一线城市,也可以按照需求购买和配置房产,一线城市的这批人,总资产肯定是超过五千万的。这些人,可以不为了装、纯粹日常地消费百万级豪车,开始雇佣他人为自己的生活节约时间,有能力雇佣厨师、司机或者两名以上的保姆。”
陆令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甚至没有喝茶。
“高阶层,你还要听吗?”向斌问道。
“听听第七阶层吧。”陆令道。
“好,”向斌显然是很了解的,“一个根本性的标志,就是能够使用这个世界上,可以给普通人使用的一切科技产品。比如说,有能力购买几百万元的手表,有能力购买超豪华车辆,有能力包机出行,有能力在不卖房的情况下,一年花费几百万来维持生命。能做到这一点,你就算是进入了高产。”
“明白了,向总见识非常非常广,令人印象深刻。”陆令认真地说道。
“从苦日子出来的,虽然说没有到很高的层次,但至少见过一些路。”向斌算是给陆令这句话进行了一个解释。
“向总,”自从这茶续了水,陆令就没再喝一口,他站了起来,“我们都明人不说暗话,我觉得你,有问题。但是我这句话,没有任何法律效力。你还年轻,如果你愿意,可以再有几个孩子,可以走正确的路,我想你基本上也进入了第七个层次,甚至你的隐藏资产会更高。过高的欲望会吞噬你,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感谢。”向斌认真地说道,“这是我今年,大年初一,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感谢陆队的指点。”
“指点谈不上,互相学习,今天我也是受益匪浅。”陆令道。
“那,请?”向斌直接伸手,要准备送客。
一般情况下,这种行为是非常不礼貌的,但陆令已经站起来准备走,而且二人是敌非友,向斌此时送客没有什么问题。
“不用送。”陆令面向向斌,然后轻轻拍了拍还有些凉意的茶叶罐,“向总,希望以后有机会,再来这边喝你的好茶。”
说完,陆令转身离去。
向斌看着陆令的背影,没有送,而是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想些什么。
...
陆令从这里步行离开,然后步行走了半个多小时,到了市局这边,去了刑侦支队。
燕雨一直在等陆令,看到陆令回来,才放下心来,然后开始检查陆令的外套,检查完,接着摸了摸陆令的身上。
“没有被安装什么窃听器或者跟踪器。”燕雨说道。
“想来也不会的,向斌可是个聪明人。”
“你们聊什么了?”燕雨问道。
陆令一五一十地和燕雨说了说。
燕雨听罢,倒是有些惊讶:“这向斌,见识不浅啊!”
“是,我虽然没有接触过高产阶级,但是我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陆令道,“而且,还挺绝望的,你看,从他说的,普通人的阶级跨越,难度实在是大的惊人!”
“如果好好努力学习,靠努力,是可以进入第四阶级的,”燕雨道,“但是第五,就需要眼光、能力和运气了。”
“你认可他的说法?”陆令问道。
“我不愿意给人分三六九等,但是从金钱观上来看,也没什么错误,”燕雨道,“按照他的分层,你想不想知道,第八层、第九层是什么样的?”
“啊?”陆令傻眼了。
“傻样!”燕雨吐槽了一句,“不说这个,你对向斌是什么感觉?”
“非常强劲的对手。东安县的案子,可以说都完结了,但是辽东市,还差得远。辽东市有三个案子,是我至今没有搞清楚的。第一,是覃子从的案子,他的朋友死于吸冰过量,他无罪释放;第二个,是焦怀正的案子,他虽然是制造ghb等药物的‘绝命毒师’,但是他还有手下在外面,而且从近期各地出现的一些药物来看,还是有毒师在制药,产地很可能离不开辽东;第三就是向斌的案子,向斌不仅仅是向斌这一条线,还有茶城的线,只不过那边我都没去过,实在是不了解。”
“茶城具体是什么情况?”
“确实不清楚,游队之前核查过,但游队毕竟不是辽东市局的,而且...”陆令想了半天,“游队,可能就是对各大ktv比较熟...”
“额,好吧,我们不急。这次可能先回沈州,这边我们注意点,如果有其他的线索,我们再回来,这几天,就休息几天,过年了,可以去买件新衣服什么的。”燕雨道。
“什么时候回去?初四吗?”
“嗯,大后天。”
“真难得...明天我带着叶文兴去钓鱼去。”陆令道。
“话说,你也很喜欢钓鱼吗?”燕雨有些好奇。
“嗯,喜欢,我以前不认识叶文兴的时候,也经常去钓鱼。在老家我还在长江里钓,在东安县,我一直跟一个姓雷的大爷一起钓。明天我和文兴一起去,也省的文兴总是拉着青山去了。”
“那就随你们,注意点安全,我都怕冰层出问题,再淹死一个。”
“我一开始也怕,后来才知道东北这个季节的冰层有多恐怖,放心吧。”陆令道。
“行...哦对了,”燕雨又聊回了案子,“你确定东安县没案子了吧?”
“确定。”陆令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把精力就都放在辽东市了。话说,怎么你在哪,案子就这么多...”燕雨记忆力一向很好,现在都有些疲了。
陆令也没有理燕雨,而是直接就往外走,给燕雨留下了一个背影,临出门之前,他说道:“死亡如风,常伴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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