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数月以来,耳濡目染下他对这个时代的军制多少总算有所了解,而他能从数月前的化外之人再或庶民直至今日官拜千人将,爵至官大夫,无不是窦义为他所请。
职爵或许依旧低微,然而这却是许多人少则数年,多则终其一生亦未必能够达到之事。
抛却自己的几分未必情愿,窦义从始至终对他真的无话可说。
乌云蔽日,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暗沉下来。
“今年该有雨雪吧?”窦义从述及时代幸与不幸的情绪中脱身出来,眺望天际。
“有吧。”秦慎低声回应一句,看着他那挺拔却又稍显衰老疲惫的身姿,眼中毫不保留的射出尊敬之色。
他知道对方的这种忧思绝非惺惺作态。
而就在今年,这个岌岌可危的新莽王朝再次经历了跨越整年的无情旱灾。
窦义叹了口气,似乎再无谈话的兴致,看向他道:“此去云中,你如果连卢芳尚且不能应付,那便就此滚回武泉,陪我终老于此吧。”
“谨诺!”对他的些许不耐秦慎没有半分不快,恭声应诺。
三日后,劝下苦求同行的如诗如画,将她俩继续留在武泉县城,秦慎与瞿寒等人驱赶着数百马匹踏上前往云中的大道。
与之同行的还有他名下新晋的三十余名家将。
人数或许很少,但这些人无不是他就任都伯时便跟随麾下的兵卒,忠心自不用说多,更是随他经历了无数大小战事而大浪淘沙仅剩的精兵,其中不乏累功迁升都伯之人,今日却一朝脱籍,化身家将。
众人对此毫无怨言,反以为荣,挺直腰板精神抖擞的端坐马背,陪他一同踏往新的征程。
这也让他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
而能够得到这三十余人的相助,自然离不开窦义的运作,若非是他执意如此并利用当今管理混乱的漏洞转化众人,秦慎此刻或许真的要孤身上路。
而光杆司令,就算到了云中,自保尚且难说,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唉!
秦慎感慨暗叹,回首看去。
关门下人群仍未散去,悄然伫立中遥望相送。
那其中有窦义,有武泉相识的袍泽好友,还有从县城特意赶来依依惜别的如诗如画以及阿茹娜,更有那狂奔几步就跌倒地下,爬起来再狂奔几步又跌倒地下的小白……
秦慎眼角陡然湿润的撇过头去,暗自发誓:自此以后,我将只言利益,再无需任何感情!
只是虽然这般做想,却也知真要做到如此,又是何其之难。
人影消失在目力难及之处。
沿道山岭起伏,淡淡朝晖穿透薄氲映照在重峦叠嶂,山林间仿若披上一层淡黄的彩衣,风景怡人,然而满目所及,渺无人烟,于寒风中又平添几分萧瑟。
唉!
乌云散去,都尉少不得又是一阵忧思如潮了吧?
“主公为何怏怏不乐,是在为云中之行担忧吗?”坐在马背一脸兴奋之色东张西望的曹进看到他的神情,忍不住关心问道。
秦慎没好气的撇他一眼,不耐烦道:“我已数次三番提醒你勿要唤我‘主公’,而你却依旧如此,你究竟要我提醒几次?”
“俺们是主公家将门人,为区别旁人,不称‘主公’又能作何称呼?”曹进反驳得振振有词,旋又疑惑道:“为何主公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是不满?”
秦慎当然不满,甚至有点忌讳。
尽管这个称呼在当世平常之极,然而身为后世之人的他,每当听到这个词语,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的勾勒出刘备等人的画面,而眼前的曹进,也自然而然的演化成张飞之流。
他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
无奈的叹了口气,再次郑重道:“那好!此刻我以主公的身份命令你,以后不得以‘主公’相称。”
“恕仆难以从命!”曹进一梗脖颈,回答的干脆果决。
秦慎顿时被他噎了个不轻。
而同时,伴随着“噗”的一声轻笑,瞿寒看向他道:“秦兄又何必与一个称呼作对,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秦慎哑然片刻,只得暗道: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