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有李若水等臣劝谏曰:“张叔夜在济州任上时勤勉老成,此次举措必有细节原因,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当初让张叔夜上任时说的便是边关紧急军务均可‘便宜行事’,殿下不可朝令夕改啊。”
“区区两千人而已,还能吞了我汴京不成?怎就能把朝臣吓成这样!这宋金两国如今还是盟友了,却就开始谈金色变,成何体统,真是妄为臣子!”
两边都有支持者,此时相互对骂。
耿南仲等人一是惧金,这战火烧在边关总比来汴京生变的好,二来张叔夜是林冲举荐之人,现在既是要扳倒林冲,自然是要不遗余力的打击,没事儿还得找事儿呢,何况是这天大的事情送到自己面前来?
此时义正严词的出列奏报道:“无论群臣如何狡辩,但张叔夜私放金人入关,形同卖国,罪该问斩!殿下当立刻遣使前往,将张叔夜拿下,以免其做出更多卖国之事!同时整顿汴京防务,将城外兵马司召回,驻于附近,待那完颜宗翰到时,以兵势压之,命之只需只身入城,其三千骑兵就在城外驻扎,绝不可放入城中来!否则若是三千兵力在城中作乱,又或是直杀入皇宫大内,于陛下与殿下有损,则才是悔之晚矣!”
赵恒这次是真有点沉吟不决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听殿外有人说道:“边关形势微妙,金人携灭辽之势,正是兵峰鼎盛的势大之时,避其锋芒无可厚非。金人之蛮横无礼,远胜过诸位之想象,将在外,军令尚且有所不受,张叔夜放行入关乃是势之所迫,既为两国交流,也免给金人借口挑起两国纷争,派人随行则是防其生变,处理甚妥,何来问责之说?”
众人一转头,却见竟是那守在应天军已有大半月之久的林冲。
看到林冲进来,赵恒此前烦愁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股喜色,神色为之一定。
适才还闹哄哄的朝堂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耿南仲眉头微微一挑,只见林冲微笑着走进大殿来,奏道:“太子殿下,完颜宗翰虽有凌人之举,但毕竟远来是客,不可轻易失了待客之道,而若是如耿狄大人所言,将兵马司调集城下,胁迫完颜宗翰解甲入城,纵然对方答应了,也已弱了我大宋之势,让人觉得我大宋朝廷还怕了完颜宗翰这区区两千人而已。”
赵恒已然心中有数,微微一笑,旁边吴敏则是冷哼道:“太保好生算计,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人心隔肚皮,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真有个万一,莫非太保愿担这干系?那也担不住啊!”
林书航说道:“金人这两千骑兵精锐,在宽阔平原上虽无往而不利,但在这街道巷战之中却是并无什么优势可言,他若果真是想突袭汴京,那来的不该是两千骑兵,两千步卒也比那强得多,何况以两千人袭汴京,必死无疑,怎会让完颜宗翰这金国二把手来送死?此来,只为炫耀武力,逼迫朝廷答应他们归还燕云十六州的条件而已。”
吴敏此时也想到了骑兵并不擅长巷战,此前的猜测确是于理不合,一时间难以反驳。
旁边耿南仲则是大笑着说道:“太保所言极是,量小非君子,如此方显我大宋天国之容,何况城中还有林大人新练应天军,当可万无一失!纵是完颜宗翰来炫耀武力,料想区区蛮夷的军锋,也未能及太保应天军之万一,自可太平无忧。”
他这么一说,吴敏等人顿时反应过来。
完颜宗翰来炫耀武力是真,突袭汴京确实是没什么可能,那照此分析,去纠结到底让不让完颜宗翰入城显然就有点没意义了,反倒不如利用这完颜宗翰,狠狠的挫一下林冲那应天军的脸面。
想来那金兵能战胜辽国,那是何等的精锐?而这金国二号人物的完颜宗翰带来的,能是弱者吗?那自然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到时候不管是要跟应天军比一下军备亦或是别的什么,必然都可以把应天军秒得渣都不剩!出此洋相,丢国之大脸,看他林冲还能否在天子面前继续得宠!
届时纵是被金人占据一点上风,谈判吃些亏,五百万是不可能的,但或许一百万?八十万?
若是付出这样的代价就可以让林冲失宠,就可以将林冲赶出朝堂,那对耿南仲、吴敏等人来说,无疑就是额手称庆的事。
此时吴敏等人也是一扫刚才的敌对之态,转而纷纷说道:“太保明见,是我等短视了。”
“有太保在,休说那完颜宗翰,便是完颜阿骨打来了,殿下也可高枕无忧!”
赵恒心知群臣的捧杀之道,也早和林书航有过类似的谋划,要等着最后收网时用应天军去打他们的脸,将这些人统统罢用。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应天军不过才只训练了二十来天,倘若仅仅几日后完颜宗翰的金兵便已到此间,拉着一帮才训练了一个月不到的新兵蛋子,去应付人家灭辽的金国精锐,这不是扯澹一样吗?不管比什么,肯定都是绝对输定,就算是诸葛武侯再世,给他一个月时间和一群新兵蛋子也没用啊。
这……莫非还真是老天不开眼,是天不与之?
“应天军训练方不足一月,还未……”赵恒沉吟间,正想给应天军找个借口。
却听下方林书航微笑着说道:“殿下勿忧,耿大人说的不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臣身为应天军指挥使,保卫京都乃我之责也!今之要务,是先做好接待的准备工作,不让金人挑刺儿,其他万事,随机应变即可。”
耿南仲等人心中大定,虽是觉得这林冲的自信来的有点勐烈,或许他练兵是真有点门道,但只要想到完颜宗翰携的是灭辽精锐,而那应天军却才成立不足一月,众人便觉这林冲再有天大的本事,这次也得阴沟里翻船了。
此时纷纷赞曰:“林大人高义,世之忠臣也!”
赵恒问道:“那收复燕京,给金人军费之事,不知太保怎么看?”
林书航说:“燕云十六州虽已被金人劫掠一空,经济价值已然不大,甚至会拖累朝政,但其战略位置却十分重要,特别是燕京之地,距离真定不过四五十里,城高墙厚,且西靠太行、北与东皆靠燕山,如此三面环山之地,唯有南面连接我宋境,稍加打造便是我大宋北部易守难攻的桥头堡垒,只要拿下燕京,即便金人日后生变,亦可以此拒守,拦截金人在外,使其不敢绕过燕京而攻宋,因此……拿还是要拿下来的,即便是花钱去买。”
“可那五百万黄金之天价……”
林书航笑道:“这便是完颜宗翰带兵来汴京的原因了,五百万黄金固然是狮子大开口,知道咱们大宋会落地还钱,所以带兵来炫耀武力、恐吓群臣,好教我们不敢讨价还价太多,此事便是两国博弈之所在,陛下不妨先许之万两白银的劳军费,摆出态度,然后大家再慢慢谈,至于最后的结果,那就要谈过才知道了。”
五百万黄金,还价万白银……这还真就是成了劳军费了。
耿南仲等人心中暗笑林冲异想天开,金人若如此,还不如把燕京送给大宋,就算用脚指头想都该知道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没准儿还会激怒金人……
但现在毕竟还在捧杀中,不怕他林冲吹牛逼,就怕他吹得不够大,等到时候林冲真激怒了金人,他们再来救场,那才是救国于危难的本事,如此踩人上位两不耽误,正是天大之喜。
此时相互递了个眼色,均是说道:“太保之言稳妥,当就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