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已经贴好之后,他以右掌紧紧按在膏药上,这时才深深吁出一口气。
尽管有那药帖加上手掌按压,肩头仍是溢出鲜血来。
原来邢猎的“浪花斩铁势”确实砍进了雷九谛的肩头,只是雷九谛施以白莲教“神功”表演时的紧急秘法,将伤口四周的肌肉用意念紧缩起来,令其看来滴血不流。
雷九谛的修为确实惊人,控制着身体一部分肌肉如此收紧的同时,仍能维持好一段时间若无其事,并以轻功迅速遁走。
只是当时他确已难再战。其一是因为只要左手再加发劲,这肩伤即马上失控爆裂,让对手看出受伤。
其二是他实在太疲倦了。
只见雷九谛此刻神情萎顿,好像数夜未睡、体力已然严重透支的模样,黑衣底下都是冷汗。
原来他那糅合“神功”与“借相”的“神降”最强状态,虽然威力猛不可挡,但仍有一大弱点,就是在短暂时间内身心皆消耗极大,因此等闲不会使用,而且必得速战速决;而在过耗之后他的心智会有一段时间回复明晰,这段时刻里他完全无法自如运用“借相”,战力大大减退。
雷九谛用力止住伤口的鲜血,咬牙切齿地回想邢猎的“浪花斩铁势”。
那到底是什么刀法?
这一刀是自从他败给练飞虹后,二十一年来唯一受过的战创。更令他难以相信的是:世上竟有人能在他进入“神降”之际击中他!
而这个人竟然有一手一腿重伤。
雷九谛虚弱地喘着气。刚才远走这段路已几乎将他残余的体力耗尽。要是此刻再遇上敌人就非常糟糕。
肩上的伤口终于渐渐开始止血。他轻轻放开右掌观察,确定那膏帖已能把伤口贴合后,就从腰间布袋掏出一个小小的陶笛,叼在嘴巴。
这些人,都得死。
他运气吹奏陶笛,发出一种有如鸟鸣的奇特笛音。
任谁都会错觉这是树林里的鸟叫。只有沧州迷踪门的弟子,会听得出那节奏代表的意义。
湖广之北。汉阳城。
在行人如鲫的城中大街,一个古怪的异族行脚商人牵着马儿信步而行。这高大男人身穿一袭浅青色粗布宽袍,一直盖到脚踝,几乎看不见双脚上的麻耳草鞋;头发上盘着绕缠好几圈的布条,再戴上一顶大大的草织笠,口鼻间也围了遮尘的长巾,完全看不见面目;胸前、腰侧和腰后都挂着麻布口袋,里面塞满杂样物事,不知有何用途;就连双掌都裹着布带,不露出一点皮肤。他一手牵着马缰,另一手提着个几近等身长度的条状布袋,充作担挑搁在肩头,后端挂着个晃来晃去的小包袱。
他袍子的胸前挂了好几条项链,全是细小佛像或是不明护身符,加上这身稀奇打扮,还有身上散发一阵又浓烈又陌生的香气,一看就知道是来自西域番国的人士。
汉阳位处长江与汉水之间,为商旅货运的大埠,自古有“九省通衢”的美称,什么地方的旅人都有。这西域行脚商走在街上,倒不太令人惊讶。
他走过汉阳城里最大的饭馆“鸿雁楼”,在外面停下来仰起头,稍稍抬起草笠,观看那门口牌匾。站在门前招客的伙计怕麻烦,不想招呼这种异族行商,就没向他拉生意,却也好奇地瞧瞧那双自草笠底下稍微露出的眼晴。
奇怪……眼睛这么美……西域蛮族的样子,果然不一样。
假如他再走近一点细看,定然会发现:这是女子的眼眸。
川岛铃兰就这样仰着头,看着这家她曾与同伴一起光顾的饭馆好一阵子,没说一句话,就低头继续前行。
然而走在这大街上,她无法压抑那如潮涌来的回忆:一年多前那夜里,自己与邢猎牵着手的情景。
然后我就掴了他一巴掌。他脸上那道我刚割下不久的伤口,在涔涔流着血……川岛铃兰想到这一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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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甜蜜地苦笑,接着又用力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缅怀的时候。
自从离开同伴之后,她就一路往大城镇走,寻找能治好邢猎的方法或药方,走着走着不觉就入了湖广境内。她回想由关中到江西所经之地,汉阳城是其中最繁华又最近的一个府城,于是就前来了她想,要找名医或奇药,到越大越富庶的城镇就越有机会。
可是路上川岛铃兰渐渐察觉不对劲:这个月来在各地看见走动的武者突然增加了许多。他们都不避嫌地带着兵刃在各处城街出没,简直就像官衙的公人一般。
川岛铃兰在餐馆里偷听他们谈话,竟赫然听见“破门六剑”这四个字,后来再断断续续地打听,对这事情终于知道了个大概。
我们竟然成了明国朝廷的逃犯。
川岛铃兰半途也曾考虑:出了这样的变化,自己是否该马上回江西,与同伴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