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白虹的名声,在江湖上委实是太过响亮。十八岁时他便入了兵器谱前十名,如今剑法更是突飞猛进,堪称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人。郁金堂听到是他,面色也不由难看了几分。
说完这番话,姜白虹“铮”地一声,拔出了腰间佩剑,道:“方才我听你说,要和我兄弟比试络绎针。我兄弟事务繁忙,哪有那么多时间和人比试,这幺着,你先和我比一场,我先说明,我不是络绎针的对手,你若连我也打不过,就别打我兄弟的主意了。”
林皆醉上前一步,低声道:“白虹,我能应付。”姜白虹却把他往后一推,道:“我知道你能,我就是看不惯他。”说罢,长剑倏出,剑刃如水,直指到郁金堂面前,“你先出手还是我先?”
如郁金堂这般身份,是绝不容许被人用剑指到脸上的,更何况向他出手那个人是姜白虹。
但凡在江湖上行走的,略出色些的年轻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过与姜白虹一战的念头。郁金堂亦是如此,他冷哼了一声,从身后的背囊中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系在了腰间,道:“打就打!”
姜白虹猜出那盒子应就是如意盟用来装暗器之物,心中暗想:用个暗器还搞这样的花样,真是华而不实,就这样还想和络绎针比。阿醉的络绎针,我现在都不知道他藏在身上什么地方。他随手把剑一撤,“看你是个客,先出手罢!”
郁金堂心中有火,姜白虹这话正合了他的心意,右手在盒子上一拍,一道飞针便应声而出,原来这盒子上面装有机关。这枚飞针又轻又小,速度却很快。若不与络绎针相比,也算是十分难得的暗器了。
姜白虹长剑刚刚撤回,见到飞针出手,他甚至未曾出招,只将手中剑刃微微向左平移一分,只听叮的一声,那飞针击于剑刃之上,迸出一星火花,随即便落到了地上。
这一招姜白虹看似挡得轻松,其实对眼力、经验、身手都有极高要求,郁金堂虽然性情不好,但他身为如意盟少主,武功见识自是不浅。心中也不由暗想:江湖上都传这姜白虹是剑中天才,怕不是剑圣殷浮白转世,果然不可小觑!
他右手再一探盒子,这一次却不是触动机关,而是自盒中取出一枚蜻蜓镖。这方盒设计的十分巧妙,左右皆有开口,探手便可取出暗器,十分方便。
这枚蜻蜓镖直向姜白虹前胸而来,速度力道皆是了得,姜白虹挥剑身前,那支蜻蜓镖却在即将触及剑刃时一转,骤然来到了姜白虹背后,事先并无半分预兆。原来先前那一下乃是迷惑之意,这一招的本意就是冲着背心而来的。郁金堂也不过二十出头年纪,能使出这般精妙的暗器手法,也算是颇为不易。
姜白虹恩了一声,并不躲闪,亦不回身,而是背剑身后,那一支镖再度撞到剑刃之上,当啷啷一坠至地。他一挑眉锋,“还剩一招了。”
这暗器转弯的手法,原是郁金堂苦修而来,他自家得意不说,就是他的父亲郁层云也曾拈须称赞,没想现在竟被姜白虹轻巧巧破了。他心中极为不愉,又知面前这人实难对付,索性两只手同时拍击方盒,机簧之声连作,霎时之间,足有几十枚暗器一同射了出来。
这些暗器皆是借助机关之力射出,有些极小,如三棱针、小袖箭,风声细微,令人难以察觉;又有些则是中型暗器,如飞刀、蝴蝶镖等等。虚实结合,笼罩范围又广,着实令人难以提防。若是徒手发出这样的暗器,便称作“天女散花”,是十分厉害的手段。现今郁金堂虽是用机关射出这些暗器,论及效果,却与天女散花一般无二。
这些暗器笼罩成一张细密的网,将姜白虹紧紧包围其中,姜白虹一声朗笑,“来得好!”数道银光自他手中剑刃上迸射而出,自郁金堂发出暗器以来,这还是他首次出剑,剑光夺人双目,现下乃是正午,阳光正足,可与这闪耀光芒一比,阳光却也褪了三分颜色。郁金堂只觉得眼花缭乱,情不自禁地便眯起了眼睛。
按说对敌之时,这动作原是大忌,但郁金堂对自己这一招十分信任。心道姜白虹纵然了得,也万没有躲过全部暗器的道理,但他双眼刚刚眯起,却忽觉喉间一凉。
郁金堂一低头,惊见一柄如水剑刃,正抵在自己咽喉之上。
在姜白虹的身后,暗器纷纷扬扬,落了一地,一柄飞刀约是被剑锋挑得太高,此刻方才落下,“夺”的一声,刀刃三分入土,刀柄连同上面系的红绳颤动不已。
那个与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面上挂着冷淡的笑,“不过如此!连我都打不过,还想碰络绎针?”
郁金堂与其说是被姜白虹打跑的,倒不如说是被气跑的。林皆醉看着他的背影,心知这位少盟主一走必有后患,但看到姜白虹这般维护自己,对这后患如何却也不甚在意了。他问姜白虹,“你的毒解的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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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了?”
姜白虹笑道:“解药原是对的,只因吃得晚了些,才在床上躺了几天,现下已经没什么事了。倒是你脸色不太好看,是怎么了?”
林皆醉道:“没事,大约是我还没吃饭的缘故。”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是为姜白虹搭了脉,察觉对方中的毒确无大碍,但内伤却还没有完全痊愈,叹口气道:“你毒是解了,伤呢?”
姜白虹笑道:“咱俩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你没吃饭?我也没吃,原还想着来看看你,顺便蹭个饭,谁想碰上个这幺没眼色的。”
两人说着话进了房间,林皆醉叫人把姜白虹的饭菜一起送过来,两人皆有伤在身,菜肴自以清淡为主,只有一道火腿烩玉兰片还算是肉菜。姜白虹叹道:“这几日吃的素也够了,好容易到你这里才沾点荤腥。”正说着,又见下人送上一道汤来,姜白虹笑道:“有肉没有?”探头一看,却是一道白果莲子甜汤,不由咳声叹气,林皆醉不由好笑,吩咐人换了白果鸭汤上来。
两人原也没有食不语的习惯,吃着饭,姜白虹便谈到了郁金堂的事情,“阿醉,你不必太让着他。义父回来的事情,我知道一些。”
原来当日柳然叛变之时,岳天鸣确是躲到了岳小夜先前发现的那个藏身处,他休养数日,待到可以行动时便即离开。一离开长生堡之后,他便联络了自己手头的一支秘密力量。
对于这支力量,姜白虹却不甚了然,唯知这是只听岳天鸣一人命令的秘密卫队而已。岳天鸣召集到这支卫队之后,并不完全放心,又联络了私下合作的如意盟,郁层云派出两名长老,另有四名高手,会同岳天鸣一起回到了长生堡。
林皆醉听了,这才明白岳天鸣归来那一晚,身后那些黑衣人身份为何。又想当时跟随在岳天鸣身后那两个干练黑衣人,多应就是如意盟的长老。
姜白虹总结道:“阿醉你看,义父提及如意盟来人之时,根本就没说到那个少盟主,我猜测,多半是郁层云派他来长些见识,并不指望他做什么大事。再说义父翻盘,也并不全指着如意盟,你也不必太过在意。”
林皆醉笑了笑,“我知道了。”
姜白虹又道:“义父手里这支力量,我们都不清楚可也是,谁又知道柳叔竟掌握了小重山呢?先前我们都不在意,可事到临头才发现,手里有人,真要比没人强太多,阿醉,你说是不是?”说罢,他一双眸子熠熠生辉,直盯着林皆醉。
这番话已经说得十分明显,若不是林皆醉素知姜白虹,又知他与岳天鸣父子感情深厚,真疑心他要撺掇自己拥兵自重了。但这几句话却也正中了他的心思,当日里再入长生堡寻岳天鸣时,他利用了自己任小总管这些年来的人脉,可也只得如此,倘若当时他有一支自己的力量,当日情形,只怕另当别论。
这一件事,三日来卧床养病时,他在心中翻来覆去地已不知想过多少次,没想到的是,今日里姜白虹竟也提了出来。
他沉吟片刻,慢慢道:“好。”
他虽只答了一个字,但口气之慎重,却是超乎寻常。姜白虹便知道他是听进去了,放下心来笑道:“那就好。”随即用筷子点了点桌子,道:“阿醉,你知道柳叔的后事是怎样安排吗?”
这又是一句在长生堡中大逆不道的问话,林皆醉却并不吃惊他问出这样的问题,道:“葬在琉璃山,没有立碑,改天我带你过去。”
姜白虹“啊”了一声,道:“也好。”
琉璃山位于玉京城附近,那里有一片墓地,长生堡中人过世后多葬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