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广师弟,你依旧如此谨慎。你可听闻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
“方丈师兄此番话,是愿做佛祖囉?”
“非也。倘若佛祖愿以肉喂鹰,以求得祥和,为何我诺大少林寺,容不下一个改过之人呢?”
对话的声音稍歇下,很久之后只听见玄广很细小的声音,象是一条飘索般,渺渺忽忽的传来。
“师兄莫忘了,当今外头是什么年月。”
一直没有参与方才对话的道庆这时候才开口说了句:“阿弥陀佛,众生苦难,我辈岂能袖手旁观。”
夏末,几片花瓣随风扬起,吹散的屋内的谈话声。此间,又恢复一片静谧。
非罪从方丈室回来后,就见到如海在树下扫地,那是一颗巨大的银杏树,银杏叶在夏末转为浅黄色,象是一颗镀金了的宝树,在太阳下灿灿生辉。
“如海师弟,你还在扫地。”非罪靠近了他说。
如海这时候才抬起头来,擦了擦额间的汗水,见到非罪逆着光站在树下。
“非罪师兄,你已经去见完首座了吗?”
“嗯。”非罪看了眼地上的落叶,跟着拿过一旁放着地扫把说:“在下帮你一同扫吧。”
如海有些吃惊,一向见到这个师兄十分深奥,说话总有种令人难以捉摸的感觉,却没想到今天他竟然这么亲切。
他又看了一眼非罪那逆着光的脸庞,心里不免隐约觉得有些不妥。
“师兄还是我自己扫就好,这时辰其他师兄们都去演武堂晨练了,就在千佛殿的后头,你快些去吧。”
非罪没有放下手中的扫把,如海的身高只到他的胸前,想从他手中夺过扫把也是不易,而且这个小师弟也没有这个胆子。于是就看非罪挥着扫把,慢慢的扫着地上的落叶。
“首座方才与在下说,担任戒律院执事一事。”
“这是一件天大的荣幸呀!”
如海回忆起自己初进门时曾经见过一面那时戒律院的执事,他依稀记得是一个年近中年的师兄,十分有威严,只稍往新进的弟子间一站,便会吓得所有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那时的如海自然也在那些新进弟子之中,对这个执事的印象可说是又惧又敬,说起来倒挺像一开始他第一眼看见非罪时的感觉。
不过这位执事之后就离开了少林寺,至今没有回归。寺中人人都象是遗忘了他一样,无人再提起曾经有这样一位师兄,首座方丈也是绝口不谈此事,以至于没有弟子知道这位执事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此后戒律院执事之位就一直空悬着,事事都由首座亲自处理,所以此时破例让非罪顶替执事一位,想来也是戒律堂首座终于想要休息一下,偷个闲顺便培养个顶替位子的新人吧。
无论如何,这在如海眼中可是天大的好事情,能够当成戒律堂执事,那下一步很可能就是首座了,这种机会,如海估计自己就是在少林寺待上一生,大约都不可能会有的。
他看着非罪的神情中不免带着一种崇敬与羡慕。
※
戒律院执事这个位子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直接隶属于首座之下,根据首座的示意,一院常态分派一到三位不等的执事,却只有戒律院特别奇怪,数年下来始终不曾有新执事,事事皆由首座亲自决定。
非罪被告知担任执事后隔天一早,就有位师兄弟到他的厢房内找他。
“非罪师兄,这是首座师傅命令我拿给你的,是代表首座执事的僧服。”
一看来眉清目秀,年纪稍轻的僧人说罢,双手将衣服递前,恭敬的交到了非罪手里。
非罪放下手上拿着的书册,那是昨日方丈交付给他,要他用心研读的武籍。
“多谢,不知该如何称呼阁下?”
那名年纪顶多十七、八岁的僧人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答道:“小僧法号普宗,是首座门下第六弟子。”
“既是排名第六,那应当是我要称你为师兄才对,普宗师兄。”非罪将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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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置在一旁桌上,举手朝青年行了一个长揖。
普宗连忙弯身阻止,一面说:“自戒律院创办,执事一位只有首座的前五大弟子可以担任,师兄今日既然担任执事,切不可如此称呼小僧。”
非罪脸上闪过有些惊讶的神情,他站直了身子说:“竟然有这种规矩,在下倒一无所知。”
普宗笑着解释:“师兄刚进少林,对一些事务不熟悉也是难免。如今师兄接了戒律堂执事一职,自然就必须掌管一些院内事务。首座便是怕师兄不能上手,特别让我来协助师兄。”
“如此甚好,真是有劳师弟了。”非罪顺着他的称呼,很快就习惯了这个突如其来的辈分。不过这也不是非罪第一次莫名其妙升辈分了,早在之前如海见了他就叫师兄,还有方丈与其他院的首座喊他师弟时,这个少林寺的辈分就显得十分诡异。
普宗解决了辈分问题,自然又要对非罪关心一番。
“师兄可有什么不懂的?正好趁着晨练,我偷个空给师兄说说。”
“你不需与大家一起晨练吗?”
普宗露出有些俏皮的笑容说:“师兄这些天不是也没去晨练吗?首座亲收的弟子,是可以不必按照常规参与晨练的。毕竟每一院首座各有独特的武学,而这些武学也只会传给亲收弟子,是以大多数晨练时,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到后院练功。”
非罪恍然般点头,心中对那天方丈之所以阻止自己参与晨练总算有了一个解答。
“不过,师兄也不需要参与晨练吧!毕竟你是首座破格亲收的弟子。”普宗说着,朝他眨了眨眼。
非罪有些愣住了,他不知道原来别人是这么看待自己的。不过好在他那张脸上的神情还是如往常一样,没有透露半点心事。
“师弟这么说就不对了。所谓学海无涯,为勤是岸。人生在世的每一天,都应当专注于学习。”
普宗来之前早就听说这个师兄很不一样,不仅相貌出奇,说出来的话既不象是江湖中人,也不象是一个僧人,反而更象是出身书香门第的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