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0章 侠客隐(202)(2 / 2)

寒剑江湖 涵婕 2568 字 2022-08-16

伍销投虽与伍尚同姓,却与之毫无亲缘关系,年仅二十一岁,是秦砷入帮前最年轻者。众人因担心喊他“伍小弟”有不敬帮主之嫌,只取其名谐音喊他“小头”。这外号看似轻瞧了他,然其个性稳重、思路清晰,判断事理总是准确妥贴,后来人人喊着“小头”二字时,都彷彿喊他是门下小领头,容倚马不在时,常询其建议。只是他以年浅常自谦抑,仅石门中人知他本事。

自秦砷入帮以来,伍销投不知怎地对他总怀有一股敌意,给他看徽章时也略有犹豫,只是秦砷说辞合理,又一副谦逊乐于学习貌,才终于给他看了。

秦砷一见伍销投的徽章,显些笑出声来,那是一只圆脸瘦小的猴子坐在树梢上,老神在在地剥着香蕉,其二瓣已经剥下,剥最后第三瓣时却目光专注地有如要参透香蕉皮中的秘密般,然就是牠的认真,才更让秦砷感觉滑稽。总算他一生作伪的本事没有白费,仍很认真恳切地问着伍销投雕刻猴子的原因,却只得到伍销投一句“很可爱。”

秦砷一面问,一面以极缓慢的进度刻着,过了十二日,终于完成石徽章,呈给容倚马看。

容倚马接过观看,见是一头极为雄伟的狮子,然与过年看过的舞狮、寺院门口的石狮俱不尽相同,而有着更瘦削的脸颊,头的二侧、后方则生着蓬松庞大的金毛,根根又细又长又滑顺鲜明,与人一番帝王气概。牠就这么端正的站在地上,惟有向前半步的右掌透露一点侵略的气息,奇妙的是牠脸上却泛着毫不违和的笑意,显示牠的自信,却又令人看了如沐春风。或许只有秦砷自己才知道,这看似温驯的巨兽,眼中最深处藏着最坚毅的决心与狠劲。

容倚马道:“这个……牠是狮罢?只是这形象我从不曾见过,你是如何雕绘的?”秦砷笑道:“牠是我的坐骑,我每天都能梦见牠。或许是我喜欢狮子祥瑞的象征,却又觉得平时见过别人刻出的狮子脸颊总过度丰厚了些,便让牠瘦了几分,像豹子那般。牠的鬃毛一直都是这样的,又长又多,多么威风八面。”

容倚马听得奇怪,却想秦砷年少,想象力异常丰富也是常情,便点头道:“你能将不存在的动物刻得如此栩栩如生,这也是你的天分。我们偶尔也得雕刻龙、凤、麒麟、貔貅等神兽,你有如此能力,也是极好。便借我一日罢,明日起便要好好戴在身上。”秦砷喜应道:“多谢容大哥!”向他拱手致谢。这几日间,秦砷已注意到容倚马尤重礼节,比帮主伍尚还要严谨几分。

锲镂帮里包吃包住,作品若能成功贩卖,还能分到几两银子,日子可说是十分惬意。但秦砷的野心可不只于此,更不喜欢人人将他当小孩看待,偶尔便故意露出几句很有学问的见解,再装说小时听家里大人说过。

他在帮中混了三个月,跟帮里四门的一百一十二人都已略熟,心想再混下去就要被人看作酒囊饭袋,又担心南大侠之子南浅在外散播于自己不利的“谣言”,找个机会就毛遂自荐,愿将帮中累积一月的百余件作品送至各个据点贩卖。

伍尚本来担心他年少,想令容倚马随行,秦砷却道有高均、葛孚二人作陪即可──葛孚性格单纯,对他毫无猜忌,更是最照顾他之人;高均则是当过几年浮浪子弟,与他个性相近,二人谈话特别投契。伍尚想葛孚、高均身有武功,秦砷又算乖巧不会惹事,便答应放行。

三人雇了一辆大车迤逦南行,后面拖着或大或小的许多雕刻品。

葛孚道:“秦兄弟,我帮在长江北岸共有十五个据点,那些工艺品店总卖我帮的作品,但他们既不挂招牌,也从不声张,外人没有一人知道的。”秦砷大悟,接口道:“这便是葛大哥识破我的原因了!我在集上的招牌偏偏招摇着你们“锲镂”二字。”

葛孚道:“我那时见你出现我们总舵附近,又故意书上帮名,本来猜想你是帮中某人的子侄之类,有意投奔,这才救你入帮。”高均笑道:“秦兄弟是不是早料到此着?”秦砷笑道:“那是歪打正着!我的确是想引起你们注意没错。”

三人一路聊聊说说,好不愉快,转眼便要抵达第一个据点,葛孚向秦砷介绍道:“每每我们送新货来此,也会顺便将上一批作品所得利润一并取回,我们和店家素来是七三分帐。”秦砷道:“照帮主和容大哥所说,我们一般是一个月来此一次,约莫能拿多少钱?”葛孚道:“经过一个月,上次的存货几乎都能卖完,一间店通常是十二件左右,能卖上五六百两银子,取七成便是三四百两。”

秦砷眼睛一亮,道:“一间店便有三四百两?”高均笑道:“小子见钱眼开了么?”秦砷连忙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那多余的钱我们都是如何利用的?”葛孚道:“都是公用,买雕刻刀、材料,再来就是买房子、造机关。”秦砷“哦”了一声,高均接道:“但少说也有六成没用到,都被帮主收在金库里,秦兄弟有兴趣的话,下次可以要帮主带你看看啊?”他似乎看出秦砷的野心,一意想要挑起秦砷的欲望,要他去盗点银子出来才过瘾。

葛孚道:“秦兄弟方入帮三月,你别害他蒙受瓜田李下之嫌。”秦砷笑道:“是啊!帮主虽让我能随意见他,我也不敢逾矩。”却彷彿与高均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

说话之间,三人已到了店外,高均跳下车,进店招呼道:“老李,新货到了!”那“老李”应道:“知道了!你们上次卖到剩二个,直接拿进来,我找个钱。”葛孚低声向秦砷介绍道:“这人可是真有年纪的老先生,和我这滥竽充数的不同,他单名一个邦字,称声“李老伯”罢。”说话之间,已取了车上第一箱东西下来。

秦砷点点头,回头望了箱子一眼,道:“葛大哥,我们帮里是怎么决定哪间店卖甚么东西的啊?”葛孚道:“都平均分配罢了,每门东西各给几件。”秦砷有意做些贡献,想了想道:“葛大哥,如果我们这次改让卖东西的人决定要卖甚么,会不会更容易卖完?”葛孚道:“十五箱东西给他慢慢挑?不好罢?”秦砷笑道:“不如我们问问李伯伯的意见罢。”将葛孚手上的箱子接下,迳入店中,朝李邦打了一躬,笑道:“李伯伯好!”便将箱子放在地下,打了开来,里头隔间分明,以免雕刻品相互撞击破碎。

李邦是个佝偻老头,但一双眼睛仍能看得清楚,低头望着箱内许多作品,道:“这倒是第一次先打开给我看啊?你是谁?新来的小朋友吗?”

葛孚走了近来,道:“是,他叫秦砷,我是他的接引人,如今也在石门之下。”李邦点了点头,秦砷道:“伯伯,想请问您,常来您店里买东西的人是否有特定的偏好?”

李邦缓缓抬起头来,道:“自然有,都是那几户在买,寻常人家哪买得起这些玩意?偶尔一些外乡人也会进来随意买买就是。”秦砷道:“那如果让伯伯您亲自挑选,有没有可能卖得更好?我们外边还有十四箱。”高均道:“这么对后面几间店未免不公平罢?”秦砷微笑道:“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没甚么分别。”

李邦点点头道:“这年轻人颇有生意脑袋,我这里碗卖得比盘子好些,说不定别处就是盘子卖得多些,每次没卖去的,总是外乡人买走的,放个一年半载也是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