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砷仍不敢动,也不知要说甚么才好,林琳续道:“师父跟我说过你,说你不是好人,说你远不如南大侠,说要给你报应……,但我通通没有听。”说到这里,二行清泪又落了下来。
林琳轻轻摇头道:“我听了。我唯一听进去的,是你会遭遇危险,所以我偷偷溜下山,瞒着师父。”
秦砷轻声道:“不会的。你师父不会那么容易就过世,别怪你自己。”
林琳抬起头来,双眼噙着泪水望着他,道:“我好害怕师父对我执迷不悟太过失望,这才晕了过去;我更害怕师父说的都对,你是坏人,骗了我的信任,偷偷杀了我的师父……”秦砷连忙道:“不会的,都不会的!”
林琳哭道:“可是尽管我心中这么想,我下山还是第一个找到你!我好怕……我好怕……”
秦砷心道:“对她,我只好当当圣人了。”叹了一口气道:“你师父今年几岁寿辰了?”林琳道:“一百二十岁。”秦砷吃了一惊,他本来猜上道真人也不过七八十岁,哪里想到他根本是个人瑞!
秦砷故作镇定,温声道:“一百二十岁,你师父了悟一切,出了尘世,也是可能的。他留下甚么没有?”
林琳叹道:“甚么也没有。”秦砷道:“那就是了。如果他真的被歹人所害,怎么可能完全不留一点讯息给你?别太伤心了。”
林琳叹了一口气,过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
秦砷道:“琳儿,我问你一件事。”林琳听他同师父一样方法称呼自己,心中一阵温暖,道:“甚么。”
秦砷凝望着她的双眼,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林琳羞红了脸,低下头去,过了许久许久,点了点头。
秦砷虽然听她答应,心底却连一点欢喜之情也没有。他之所以向林琳求婚,是因为他看得清楚,林琳只有二个选择,一是跟随自己,二是独自伤心随风飘零。她势必不会回山上去,因为她说她把一切东西都带了下来。而她下山甚么不做,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自己,希望自己能安抚她紊乱的心情。一个心思如此晶莹剔透的女孩,这一切表现都再明显不过,如果向来机巧的秦砷连这也看不出来,那他真是枉称为秦砷了。
与所有女子不同,秦砷面对她时,是真心愿为她着想,明知将林琳娶入家中,简直是给自己上了一道沉重的枷锁,但他偏偏就是不忍她伤心,不忍她一个人无依无靠漂泊。
秦砷再次很认真地问道:“那……你介意我三妻四妾吗?”林琳轻声道:“我能怎么在意?”秦砷略松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以后便由我照顾你罢。”林琳道:“我知道你明天要做甚么。如果你担心的话,一些礼节省了也没关系。”秦砷奇道:“你说我们二个?”林琳点了点头。
秦砷心道:“不愧是不食人间烟火之人,连婚礼也省了?”道:“我这一生必会欠你甚多,希望你都能不要在意。”林琳道:“我只想要有一个家。”
秦林二个又在河边说了一会子话,林琳问起他方才在做甚么,秦砷倒也还算诚实,自称与朋友过招时不小心摔入河中,误杀对方,因此方才失落寂寞,林琳反而安慰了他几句。后来秦砷央她拧干衣服,林琳也依了,这才回到客店,自窗钻入。
不多久天便亮了,秦砷这日有正事要做,勉强打起精神,容倚马领头的石门一行人正待往骆府下聘,容倚马却发现葛孚失踪,忙问高均,高均随口撒谎蒙混过去,更不提秦砷、伍销投等人名字。
这日不过走些礼节,能来捣乱的人一夜间全给杀了──伍销投被放逐了──自然无一点风波,林琳、容强、彭见等则在客店等候,并未随去。
从下聘到大婚还有好一段时间,这段日子里,秦砷自然回锲镂帮待着,然而帮里连一名女子也无,秦砷与伍尚等详细交代林琳之事后,伍尚等都为林琳垂青于之感到欢喜。
伍尚道:“这基地本来是我和你彭大哥等几个人白手打造出来的,要再扩大,自然也不是问题,不如给林姑娘造个园子住着罢。”秦砷奇道:“这不是地底吗?”伍尚呵呵笑道:“要再通向外头,且不引人注目,却也不是难事。”后来林琳听说,自然因不欲惹人麻烦拒绝了,然而伍尚热情,园子很快还是给造了出来,被秦砷命名为“不舍园”,一诉情思,一方面也取“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之中二字,大与帮名呼应,众人都啧啧称好。后来有些帮众娶妻,尽皆安置于此,“不舍园”也不时扩张,林琳居住其中,大不寂寞,帮里也多了许多生气。
一切看似多么和乐美好,秦砷却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鸿图大业,一切有条不紊的推动着。他让高均找个机会,把葛孚身子埋去他地,自己却在其死一个月后,出帮贩货,“碰巧”见其尸体,痛哭一场,对天宣誓不杀凶手誓不为人云云。然而说也奇怪,秦砷事后最提心吊胆之事,便是南顶真要为女复仇,但他屡次乔装路过江陵、或要高均设法打探,得到的结果都是南大侠异常安静,似乎甚么事也没发生过。
这时许多贩卖饰品据点也纷纷赞扬秦砷的宣传文字效果多好,秦砷一面责怪彭见把自己拱了出来,一面笑嘻嘻地挥洒笔墨,与容倚马商讨切磋,继续推动此法。
然而秦砷野心远不及此,不仅月月出帮与各据点老板联络感情,更往南又多辟了十个据点。这一来,获利增加,众人皆十分欢喜,但却有些忙不过来,于是如秦砷所料,容可待与容强被派遣出帮,招募更多人入帮帮忙。
容强乘此机会,偷偷在寻伍销投踪迹,但却一无所获,想南家也终于安静,或许是和自己一样,发现上道真人认可秦砷并授之武功,因此不再猜疑之,心里石头也放落大半,只是不时想念伍销投这忘年交,为他意气用事随意退帮感到可惜。
秦砷在帮里忙进忙出,提过一个个好主意,晚入帮的人都听说秦砷是个小天才,短短时间便让全帮焕然一新,每月利润几乎加倍。秦砷自己也是谦逊有礼,频繁招呼新入帮之人,愈来愈多人在心底认他为主,容倚马、伍尚等却从不觉得有甚么不对。
这一日,秦砷忙一段落,闲来无事,又往“不舍园”去找林琳。二人闲谈一会后,秦砷忽道:“对了,南大侠是不是认识你师父?”林琳道:“南大侠有次上山采药,碰巧救了我,我不知如何答谢他,便带他去见师父。”秦砷道:“救了你?”林琳道:“我那时还小,武功却已不差,看到一只小熊挺可爱的,便抱在怀中玩,结果不知牠爸爸还是牠妈妈来了,有意攻击我。这时刚好南大侠路过,却也没有杀了大熊,反而帮我和牠言好。”秦砷心道:“这南大侠居然也这么闲情逸致。”
林琳转头望他,道:“怎么突然提南大侠?”秦砷一时语塞,心道:“总不能跟你说我杀了南浅,在等南大侠找我报仇罢。”道:“没甚么,只是他儿子没再找我麻烦,觉得日子有些平静。”
林琳“嗯”了一声,并不答话。
秦砷道:“你有话想说?”
林琳道:“我去找过南大侠。在你误伤那人的二天后。”
秦砷心中一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口中说的那名被我误杀的好友……就是南浅?”
林琳道:“我那时还不知道。但我觉得南大侠是江湖中离师父最近的人,师父逝世,我很想知道他的意见。”
秦砷静望着她,待她继续说下去。
林琳道:“那个晚上,我利用你给我的鞋子,直接到南大侠家里,敲门想要见他。”秦砷心道:“那是不让我知道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