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冯紫英把“泰山姑子”和其他几个齐名,妙玉有些不高兴,“这都是外人瞎编胡诌,居然把出家人拿来作践,……”
“倒也不是瞎编,泰山姑子不是纯粹的出家人,不过是一帮做此营生的无良人士,假借泰山姑子名头,故意让这些女子穿着僧尼衣衫作为噱头,其实也就是一种自抬身价的方式。”冯紫英摇摇头,“这年头一门营生做到极致,自然就要各种剑走偏锋来拉抬自家,力求利益最大化,就像这几个侍婢一样,也许买进来的时候,就是每人几两银子的身价,但是养几年,请人来调教,传授知识和技艺,然后卖出来就是百倍赚头,天下又有几样营生能赶得上这一行?”
看冯紫英在那里感慨,宝琴似笑非笑。
“没想到相公原来从来是不理会这些的,显然居然对这等下三滥的情形也如此了如指掌了,什么扬州瘦马西湖船娘这些故事也说得活灵活现,妾身都还以为相公这么久忙碌该是一直忙碌公务,现在看来还是有些不一样啊,也不知道是谁成日把相公给教坏了,到时要问问瑞祥宝祥,这段时间里那个下流胚子在相公边上给相公传授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宝琴的话引来诸女的一阵嬉笑,连本来脸色不渝的妙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冯紫英一愣,也笑了起来,“宝琴,你这话可就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爷了解这些民情社情乃是心系国事,不了解这些,你怎么知晓乡间野地民情困苦,怎么知道百姓现在生计艰难,怎么知道旱情和流民之间的联系,……”
一连串的排比,让诸女神色都郑重起来,还是岫烟小声问了一句:“相公,可是这陕西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嗯,从今日杨总兵设宴上的了解,以及崔大人的介绍,山西的情况同样糟糕,只能说勉力维持没有爆发而已,但是陕西旱情据说比山西严重许多,可以想象得到百姓要么立即饿死,要么就是造反战死,他们怎么选?”
冯紫英吐出一口浊气,“他们没得选,但是官府却应该还有得选,就看官府有没有这个魄力和手段了。”
听见冯紫英言及正事,诸女都不敢轻易插言了,冯紫英也没打算和她们说这些,说了徒增烦恼而已。
朝廷把自己用在陕西,不就是要让自己来趟这趟浑水,让自己来解决这个烫手山芋么?
但这已经不是浑水和烫手山芋那么简单了,弄不好自己别栽在这里,那可就真的成了弄巧成拙了。
见气氛一下子又凝重起来,冯紫英也觉得自己有些“不识时务”了,好不容易大家一路辛劳到这里,就是想要放松一下,自己却还把话题弄得这么沉重,不是自寻烦恼么?
“好了,好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没有三两三,就不敢上梁山,你家相公既然敢来陕西,自然就有把握,你们就别操这份心了,真要体恤你们相公,今晚在床笫间好生伺候就是了,……”
冯紫英的话头一转,立即就让诸女脸色唰地红了起来。
虽说在京师城里早就定了侍寝的日子,三房都按照一四七,二五八,三六九这么来,但是自打上了路,就基本上没按照这个来了。
很多时候就是走到哪里黑就在哪里歇,而且那野地露营或者小驿站住宿的时候,自然就不可能还要那么讲究,所以都是饱一顿饥一顿。
而且尤三姐论理也该是长房代表,但是她却是对这般房事没那么喜好,更多的是充当冯紫英贴身护卫,更不可能按照这个日子来,所以这里边的顺序就打乱了。
特别是岫烟和平儿因为一直都还没有行房,冯紫英自然也不愿意和她们在这路上草率而为,也都和她们商量好到了西安府住定下来再来好生办一场。
这女人多了,既要讲公平,也要顾平衡,还要考虑身份,所以也是一件麻烦事儿,冯紫英不愿意自己后宅生事儿,所以也专门叮嘱平儿这个细心的,替自己把这些料理好,毕竟这等阴私之事,宝琴、妙玉和岫烟也都不好过于深问,有损身份,倒是平儿这个丫头就最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