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哥一脸忧心忡忡,说到这里回头对苏乙等人告诫道:“都给我听好咯,待会儿别傻了吧唧往前冲,买卖是东家的,小命是自己的!王士海哥仨是铁了心要拿下丁字沽,李家靠不住……待会儿都听我招呼,谁也不准乱动,否则就是连累了咱们所有人!”
说到这里,宽哥顿了顿,目光落在苏乙脸上:“小耿,装什么糊涂?这话说的就是你!你小子一向不安分,但这回你得给老子稳住了!我告儿你,谁当了大把头都亏不着咱们,你可别犯愣,给姓李的卖命。”
苏乙嗤笑:“我又不傻。”
“你是不傻,你是愣!要不叫你耿愣子呢?”有人打趣。
苏乙笑呵呵瞥了这人一眼,这人原本满脸讥笑,被苏乙这么一看,竟心中一凛,表情顿时就是一僵。
便在这时,就见街头一群人气势汹汹往这边而来,所过之处,行人辟易,尘土激扬。
“来咯来咯!他们真的来咯!”
有力巴惊呼,大家不安骚动着。
不远处的李玉坤见状急忙跑过来,语气带着颤抖,尖着嗓子叫道:“爷们儿们,我李家平日里可没亏待过你们,该给你们的大子儿,是一个也没少过!逢年过节,我也是必有表示。今儿我李家遭难,不求爷们儿们跟我李玉坤同生共死,只求待会儿万一真打起来,爷们儿们能出一把力气!”
“你们放心,不让你们卖命,我李玉坤,冲在最头喽!”李玉坤咬牙切齿,“要是谁能帮我废了王士海,我赏他五百大洋!”
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这骨碌,没人贪这钱,毕竟不现实。
钱再好,没自己的命好。
李玉坤说了一番话,却没人回应他,大家都一脸麻木,毫无反应。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李玉坤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轰隆隆……
很难想象,三百多个人硬是走出了大地震动的气势。
很快,这些拿着镐把、木棍的力巴们在几人的带领下,就冲到了脚行门口。
领头的汉子三角眼一字眉,看起来十分丑陋,这人就是王士海了。
他两边二人跟他十分相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便是他的同胞兄弟,大哥王士姜和小弟王士元。
一群人刚冲到跟前,那袍衣混混就哈哈大笑着迎了上去,口里亲热叫着“王家三位大哥”,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哪知王士海像是看不到他似的,手臂一挥大喝一声:“给我砸了!”
“嚯!”三百多人齐齐大喝,声势骇人。
袍衣混混见王士海跟他玩儿愣的,反应也极快,变戏法般从后腰摸出一张锣来,“咣咣咣”使劲敲起来,一边敲还一边叫:“大眼珠子往这儿盯,这儿站着我刘海清!刘海清,脚行的精,东门总把是我兄,巡捕房里也有表亲!王家哥哥们面子大,我海清见了也下话!旁人莫要拎不清,惹不起他我还打不得兵?”
这话一出,王士海身后的人纷纷驻足,面面相觑,都有些讪讪。
袍衣混混虽说惹人厌,但人家的地位和实力真不是盖的,一般人还真就不敢得罪,不敢被人家惦记上。
王士海有些恼火,喝道:“刘海清,这儿没你的事儿,你给我立马走!”
刘海清笑嘻嘻继续敲锣:“叫我走,我不能走,李家请我可没空着手,小弟也不是癞皮狗,过分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求哥哥们抬抬手,听我一言我就走!”
“我要是不听呢?”王士海冷笑。
咣咣咣……
刘海清接着唱道:“不听海清……”
“有话说话,别唱了行不行?”王士海打断他。
“好!”刘海清笑嘻嘻收起锣,“既然王二哥发话,海清照做!二哥,既然你肯听我说话,给我这个面子,那海清就有话直说了……”
这刘海清不愧是袍衣混混,说起话来条理分明,有理有据的样子。
他表达的意思也很简单,李玉坤有自知之明,知道李家没了后台,这买卖肯定是保不住了。
但这日进斗金的好车店,就这么被你王家白白拿走,人家李玉坤肯定不愿意。
不如你王家高抬贵手,多少给点钱,算是李家把这买卖卖给王家。
价钱方面李家不敢多要,你王家也不差那几个钱,大家和和气气,把买卖转过去,都不伤脸面。
刘海清一副为王家三兄弟名声着想的样子,仿佛三兄弟随便拔一根毛,就能落一个仁义的好名声,李家也会感念王家的恩德,以后必有后报什么的……
当真是舌绽莲花,还真说得王家大哥和小弟都心动了。
唯有王士海冷笑连连:“老子一个子儿都不会出!刘海清,别说我不给你面子!今天这事儿,只要你别管,我王士海请你去登瀛楼包场!该有的心意,绝对少不了你!但我给你面子,你不能不给我面子!这丁字沽的脚行,我势在必得!”
刘海清问道:“王二哥,真的不能再商量吗?”
“没得商量!”王士海冷冷道。
刘海清回头,对一边惊惧交加的李玉坤深深一躬:“李把头,怪我姓刘的没本事,高估了自己个儿,对不住您呐!你许的一千块现大洋,我是没脸拿了!”